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輕聲道:“請柳邑來見朕?!?
……
……
到處都是大雪,看一場雪,不需要挑什么特別的地方,但顧泯還是選擇把和柳邑見面的地方放在了白鹿臺上。
這是一方小的看臺,是當(dāng)年自己父皇最喜歡的賞景之地。
不算鋪張。
柳邑穿著一身青衫,遠(yuǎn)遠(yuǎn)看去,便像是一朵山茶花。
顧泯微笑著在這里等著她。
等到走到自己身邊,便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
看著柳邑,顧泯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這笑容里有愛意,也有很多別的東西,柳邑都能看得出來,于是她也笑了笑。
“你沒見過自己的娘親,或許見過,不過是忘記了?!?
顧泯的開場白讓柳邑陷入回憶中,可不管她怎么回憶,的確是想不起她的那個娘親到底是什么模樣的。
她知道顧泯想說的肯定不是這個,所以她沒有開口,而是靜靜聽著。
“我見過父皇和母后,那些再細(xì)微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大概這么小的孩子是不應(yīng)該記住的,但如果一直都這么美好的日子,當(dāng)然沒有必要記住這些普通的美好,可要是在這之后,便都是苦難,那些不多的美好,就成了很難忘的東西,能夠一
直記到現(xiàn)在便在情理之中了?!?
顧泯看著柳邑,微笑說道:“那些苦難我雖然還記得,但卻不在意?!?
年少的困頓,那些每天都要當(dāng)作最后一天來過的日子,對于成年人來說都會是煎熬,更何況只是一個孩子。
柳邑點(diǎn)頭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當(dāng)然要朝著前走,要看著前方?!?
顧泯說道:“我沒被苦難打倒,但我仍舊有心魔。”
在很多年前,梁照和他相爭的時候,他便發(fā)現(xiàn)了自己藏在最心底的問題,他雖說從苦難中熬過來了,但是仍舊心里還有心魔。
那心魔雖然已經(jīng)被他極端壓制,但仍舊會影響他。
之前經(jīng)歷了許多,之后也會經(jīng)歷很多,但如今這個節(jié)點(diǎn),卻是最重要的地方。
柳邑問道:“是什么?”
顧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最開始我翻看那本書的時候,也是只覺得那是一個故事,可后來我才知道李扶搖前輩不是故事中的人,他是真正存在的劍仙,而我的故事,有一天也會不會被人寫進(jìn)書里,那旁人看這本書的時候,我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我最重要的節(jié)點(diǎn)?!?
他說了很多,彎彎繞繞,柳邑聽不太明白,但也還是耐心的聽著。
顧泯問道:“你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嗎?”
柳邑笑了笑,然后搖了搖頭。
顧泯知道是這個答案,也沒在意,而是說道:“自然是遺憾?!?
遺憾是什么。
遺憾有很多。
而且每個人都會有遺憾。
或許是遺憾小時候沒能再乖一點(diǎn),讓父母省心,也或許是念書的時候沒有努力一些,讓之后的日子更好過一些。
等到長大了,可能是在面對喜歡的姑娘的時候,沒能勇敢一些,就這樣讓她變成了別人的妻子。
這些都是遺憾。
顧泯的遺憾是父皇和母后去世的太早,沒能多陪著自己一會兒,這是他的遺憾,也是執(zhí)念,等到了后來一個人單槍匹馬,一路向前,偶爾累了倦了的時候,顧泯便會想起自己的父皇母后,可也只能想想。
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之后,這遺憾便成了執(zhí)念,然后成了心魔。
“我做夢都想再見父皇母后一面,告訴他們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顧泯說著這些的時候,眼睛里,已經(jīng)滿是淚花。
當(dāng)年去見母后,如今要見父皇,都是如此。
“如果沒有這次生死難測,或許我能一輩子不提這事情,但是現(xiàn)在我不行?!?
顧泯抹了一把臉。
別說帶著心魔去和自己那位老祖宗一戰(zhàn)能不能有勝算,就是必死,若是不見這一面,也是遺憾。
“遺憾太多,能少留一些便少留一些。”
顧泯看向柳邑,然后輕輕摟過她的肩膀,輕聲道:“我很高興,我一點(diǎn)都不傷心,今天會是我這些日子里,最開心的一天,我不騙你?!?
柳邑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握住了顧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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