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度日如年，時間還是一天天地過去，張賢的病情已然大有好轉(zhuǎn)，早已經(jīng)停止了咳嗽，胸口的郁悶也隨之減緩，而真正的郁悶已經(jīng)不存在于身體，卻是存在于他的內(nèi)心。

與其說是郁悶，倒不如說是焦慮！

馬林醫(yī)生已然停止了對張賢的用藥，張賢想要馬上出院，但是卻被于長樂勸阻，在他看來，此時張賢的身體雖然一天天的康健，但是國民黨卻已然是病入膏肓，已經(jīng)達(dá)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賢哥，你這個時候出院，這不是自己去找死嗎？此時淮北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不可能逆轉(zhuǎn)了，我們國軍的失敗看來只是遲早的事！”于長樂如此毫無隱晦地告訴他。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要馬上出院！”張賢卻十分堅決，對著他道：“長樂，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作為了一軍人，我的兄弟還在前線打仗，而我這個做師長的怎么能夠臨危退縮呢？”

于長樂怔了怔，他十分了解張賢的為人，知道這是一個從不畏懼的人，越是困難越會迎難而上，當(dāng)初他與張賢一起參加過湘西會戰(zhàn)，那個時候張賢還是一個團(tuán)長，但是對他的作風(fēng)他已然折服。當(dāng)下，他想了想，十分清晰地告訴他：“賢哥，我知道你此時急迫的心情，但是，你認(rèn)真地想一想，你們胡長官為什么會在你們十八軍最需要你的時候，單單把你從雙堆集帶了出來？難道就是為了給你治病嗎？”

張賢沉默了，他當(dāng)然知道胡從俊對自己的好意，治病其實只是一個借口而已，就算是自己沒有得病，或許胡從俊也會找別的理由把自己帶出來，因為他知道那里的兇險，胡從俊對這場大戰(zhàn)已然失去了必勝的信心，他是為了想要保存一部分土木系的骨干！

“我知道胡長官對我的好意，但是我卻不能夠接受！”張賢悠悠地告訴自己的同學(xué)：“長樂，你知道嗎？如果失去了我的部隊，失去了我的那些生死與共的弟兄，就算是留下了我這么一個人還存活在天地之間，那時我也就成為了一具只知道吃飯睡覺的行尸走肉！我寧愿戰(zhàn)死沙場，也不要這么地活著！”

于長樂無以對，他非常清楚張賢此時的心情。他略為思索了一下，卻是反問著他：“賢哥，就算你想要重回戰(zhàn)場，你又怎么回去？”

張賢怔了一下，馬上道：“當(dāng)然還是坐飛機(jī)回去！”

于長樂卻是搖了搖頭，很是肯定地道：“賢哥呀，你以為你是誰呀？你跟胡長官是不能比的！如今空軍每日里都忙得不可開交，不可能專門為你這么一個小師長而單獨地飛行一次，除非你有**的手喻，或者是國防部的特令！”

張賢愣住了，于長樂說得這個問題的確是一個問題，就算他想要再回雙堆集，除了乘機(jī)前往還哪有其他的路徑可尋？上一次他能乘機(jī)出來，完全是因為胡從俊的緣故，這一次要想回轉(zhuǎn)雙堆集，如果沒有胡從俊的搭載，要想讓空軍專門為他出動專機(jī)，這根本是辦不到的事！

見到張賢平靜了下來，于長樂連忙勸解著：“賢哥呀，你還是好好地先養(yǎng)病吧，我問過了馬林醫(yī)生，他說你的病雖然已經(jīng)好轉(zhuǎn)，但是最好還是留下來好好觀察一下。再說，到今天你才住進(jìn)來七天，也就剛剛一個禮拜，你這種病需要養(yǎng)的，怎么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出院！”

張賢默然無語，想了一下，抬起頭問著自己的同學(xué)：“長樂，你還有胡長官的消息嗎？”

于長樂眼光閃動了一下，稍作遲疑，馬上搖了搖頭，告訴他：“胡長官從三號去了雙堆集，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張賢點了點頭，卻懇求著：“長樂，如果他再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告訴我！”

于長樂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敷衍似地點了點頭。

“雙堆集那邊還有什么消息嗎？”張賢追問著他。

“有倒是有！”于長樂道，同時又道：“只是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好，免得知道了你又睡不著覺！”

“你以為我現(xiàn)在就能睡得著覺嗎？”張賢反問著，從床上起身，披著病號服，穿著棉拖鞋走到了窗前，拉開了這扇大窗戶前的簾子，此時的屋外一片得黑暗，江南的冬夜比北方還要寒冷，一絲絲地細(xì)雨打在靜靜地玻璃窗上，隔著這塊玻璃，外面已然是一個冰冷難捱的世界了，不知道這一晚，南京城又會多出多少懷著美夢飄離軀體的靈魂！

于長樂猶豫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告訴他：“今天國防部收到了黃維的一份急電，是我親手承報給蔣**的！”

“哦，那電文上都說了些什么？”張賢連忙轉(zhuǎn)回身，急切地問道。

于長樂道：“我記得那份電文，上面寫的是：竟日慘戰(zhàn)，糧彈盡絕，過去幾日所投之糧不足所需十分之一，彈不足三分之一，官兵日食一餐尚不能飽，須急速空投以維士氣！”

這是黃維發(fā)來的一份告急電報，已經(jīng)說明前線的眾將士們已經(jīng)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張賢的心情已經(jīng)沮喪到了極點，在他從雙堆集出來的時候，十二兵團(tuán)就已經(jīng)處于了糧彈盡絕的困境里，如今六天過去了，這種狀況只可能越發(fā)得惡劣起來。

“援軍的情況怎么樣？”張賢問著于長樂，此時，十二兵團(tuán)困守雙堆集，也是按上峰的命令，實際上在實施的全局作戰(zhàn)的一部分，十二兵團(tuán)能否自保，關(guān)鍵還是要看援軍的情況。

于長樂搖了搖頭，如實地告訴他：“杜聿明集團(tuán)在永城縣那邊一直向東南猛打，但是卻無法沖破共軍的圍困；而蚌埠方面，盡管蔣緯國親自帶著裝甲部隊在那邊奮戰(zhàn)，卻始終不能突破敵人的阻擊！”

“蔣**不是說調(diào)集宋希濂的第十四兵團(tuán)過來嗎？如今他們到了哪里？”張賢又急忙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