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掀開了窗簾,看了看穿著文士袍的盧象升,孫承宗何嘗不知道盧象升是一片好心,就要進京了,孫承宗深知此次進京將要面臨的是何種局面,不用說朝中的有些人一定是等著自己進京,現(xiàn)在彈劾自己的文書恐怕已經(jīng)是堆積如山了,那圣上的態(tài)度究竟如何,會爆發(fā)雷霆之怒嗎?孫承宗有些擔心,隨即又心里坦然,不管怎么樣,該面對的就要去面對,自己都七十多歲了,一個古稀老人還有什么世面沒見過,一切事情就由自己一力承擔,這些人不就是想罷自己的官嗎?也罷,就隨了他們的心思,自己回高陽老家便是。只是遼東,哎,自己一輩子的心思都在遼東,自己走了又沒了袁崇煥,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推薦的人選能不能獲得通過。要是韓爌大人在就好了。怎么會讓這般大局不通之人上位。
孫承宗對著盧象升笑著搖了搖頭,“建斗啊,直接進城吧,別擔心老夫,都這把年紀了,圣上難道還要要了老夫的性命不成,放心,就算是圣上不要,老夫也沒幾年好活了?!薄伴w老,您怎么能說這些話,這又是何必......”盧象升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孫承宗,他也是三品大員,何嘗不知朝中險惡,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孫承宗頂著這么大的罪名,壓力可想而知,可是這怎么能是孫承宗一個人的錯。
眾人繼續(xù)前進,只聽見一名總旗指著京師的方向喊道,“你們看,那些是什么?”隊伍里傳來了議論聲,孫承宗示意盧象升到前面看看,盧象升依策馬上前查看,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京師城外連成一片的難民營,盧象升驚呆了,京師怎么變成這般模樣。
孫承宗掀開馬車的門簾,也望見了這番景象。他立刻催促眾人上前,看看是什么情況。難民們一個個骨瘦如柴席地而坐,正好是早晨,戶部施粥的隊伍到了。一些士卒抬著大木桶,木桶里面是熬好的粥,這些粥可不是后世大家吃的白米粥養(yǎng)生粥,就是雜糧粥,里面大米小米,玉米野菜,什么都有,戶部也沒什么統(tǒng)一的定式,反正有什么就用什么,只要城外的災民能活命就成。
“來來來,都讓讓都讓讓,施粥了施粥了?!笔孔鋫儾荒蜔┑暮暗?。這著實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大木桶又重,難民營又臟,誰閑的沒事干喜歡往這里跑,可是沒辦法,戶部的畢大人非要兵部出人幫忙,梁廷棟就打發(fā)京營的人去,孫興自然是照辦,只不過大家輪換著去,每天京營都會派出一兩個百戶的人馬前往城門施粥,輪到的部隊都是叫苦不迭,可是軍令難為,大家只能硬著頭皮去。
聞到粥的香味,難民們仿佛有了一絲力氣,如果從城頭看去,難民營里的難民就像是聚集在一起的螞蟻,不斷的朝施粥的士卒位置**,沒錯,就是**,全都是人,人擠人,人挨人,大家只能緩緩往前挪,倒是沒有踩踏的事故發(fā)生,都餓得不行了,也沒力氣踩別人了,都是混在人堆里,跟著人潮挪動。他們手里的容器五花八門,有的是已經(jīng)缺口的破碗,有的是木桶,有的是盆,還有的是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瓦片。不過他們不論用什么容器都沒用,畢自嚴規(guī)定了,不論是大人小孩都是一勺粥,跟容器的大小沒關系。
士卒將大木勺伸進桶里攪拌了兩下,桶里是清澈的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大部分都是水,少部分是糧食,這樣的粥只能維持人的基本生存,也就是餓不死。
城頭上的士卒往城下看去,黑壓壓的人群擁擠在一起,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兵不禁輕聲念道著:“老話說得好啊,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瞧瞧,這下面的哪里是什么蕓蕓眾生,不過都是些螻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