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賊雖然已滅，但是還有李自成高迎祥部在中原肆虐，難保不會發(fā)生類似的事情?！备底邶埥又f道。談話已經(jīng)進行到了這個份上，即便是傅宗龍對朝廷局勢再不敏感，他也已經(jīng)聞出味了，敢情根本就是崇禎沒有提拔劉毅的心思。傅宗龍在內(nèi)心嘆了一口氣，果然歷史上這么多功高震主的事情都是真實的，此刻的崇禎就是這些歷史事件的真實寫照，劉毅每每取得這么大的功勞，這都是崇禎想干但是卻無能為力的事情，皇帝何嘗不想讓萬民擁戴，何嘗不想麾下有一支百戰(zhàn)百勝的常勝隊伍，可是這一切的榮耀都被南直隸那個叫劉毅的家伙給搶走了。偏偏朝廷局勢艱難，還不能給劉毅提供幫助，新軍完全是自己打拼出現(xiàn)在的局面，不論是在官場中還是在民間，新軍都是威名赫赫，可是這些勝利卻沒有人將其和崇禎聯(lián)系起來，這讓崇禎怎么能不失落，甚至，傅宗龍都覺得，崇禎已經(jīng)不是失落，而是隱隱的嫉妒，劉毅和他一般大小，人家卻能取得如此戰(zhàn)績，哎，做人太難了。
可是傅宗龍依然要仗義執(zhí)，他不忍心看見忠臣蒙冤，同時，對劉毅重賞也是表示了天恩浩蕩，這種時候更要顯示出朝廷和皇帝的大氣，崇禎若是不能重賞劉毅，天下人會怎么想，那些想立功的軍將會怎么想，這會寒了天下將士的心，讓崇禎的名聲受到巨大的損失。這完全是得不償失的行為，他傅宗龍明知圣上會發(fā)怒，也一定要力勸崇禎。
“夠了！你們都不要再說了！讓朕一個人靜一靜吧?！背绲潓⑹种械牟璞腿粩S在地上，大聲吼道。傅宗龍后半段話硬生生被憋在了喉嚨里，他看了看崇禎已經(jīng)漲紅的臉，又瞧見了溫體仁有些玩味的笑容，傅宗龍不禁感到內(nèi)心極度疲倦，天下大勢已然如此，朝廷中間還在為這種事情爾虞我詐，傅宗龍在一瞬間已經(jīng)萌生了退出朝堂的想法，他不是想告老還鄉(xiāng)，而是想回到地方，哪怕不是遼東，還是讓他帶兵打仗來的舒服，最起碼不用考慮朝中這些糟心的事情。溫體仁等人緩緩?fù)讼?，只留下王承恩默默打掃著一地的碎片。崇禎靠在椅子上，喘著粗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天威難測，王承恩也不知道崇禎內(nèi)心的想法。
轟隆轟隆，鐵蹄敲打著地面，大軍路過濟南城下，余大成早已經(jīng)率領(lǐng)山東主要文武官員在官道邊等待著劉毅的到來。余大成是個人精，此番得知劉毅率領(lǐng)新軍取得大捷，又領(lǐng)兵親自去順天府獻俘，余大成敏銳的察覺到，這次劉毅肯定要在身份上發(fā)生轉(zhuǎn)變，在仕途上邁上一個臺階，新軍算起來對余大成是有恩的，若不是當日新軍力挽狂瀾，將孔有德叛軍殲滅，余大成這個山東巡撫估計就做不成了，此番新軍過境，余大成怎么著也要盡一下地主之誼，并且跟劉毅多多攀上交情，對自己以后的仕途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作為文官，雖然從骨子里瞧不起武將，可是余大成深刻的認識到，如果沒有一支強軍作為外援，文官在朝廷體系內(nèi)幾乎是寸步難行，很多事務(wù)不是通過嘴巴就能解決的，還要靠拳頭說話。余大成判斷，這一次劉毅極有可能高升南直隸總兵，一旦劉毅坐上了這個位置，那么緊鄰南直隸的山東肯定會獲得莫大的好處，萬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自己可以立刻請求新軍給予支援，自己在山東的位置可謂是穩(wěn)如泰山。
“哈哈哈，余大人，何必如此客氣！”一隊騎兵從大隊中分出，直奔余大成的面前而來，當先一員大將爽朗的笑道。余大成一眼就分辨出，那不是新軍主將劉毅還能是誰？余大成算起來和劉毅只見過一面，當日劉毅領(lǐng)兵北上支援遼東勝利之后班師從濟南路過一次，當時余大成還特地出城去感謝了劉毅的幫助，再次相見，余大成也覺得有些親切。老遠聽見劉毅的聲音，余大成立刻躬身道：“下官恭迎將軍?！庇啻蟪蓪⒆藨B(tài)放得很低，他知道，自己雖然是山東巡撫，但是從官階上來說確實比劉毅低，巡撫是三品，劉毅是漕運同知，并且極有可能變成一品總兵，這時候不持下官禮節(jié)還要等到什么時候，事情一定要做在前面別人才能記得你的好。在余大成的詞典中，雪中送炭肯定高于錦上添花，等劉毅高升了之后余大成再做工作，那就顯得有些遲了。
赤電駒飛一般的奔馳到余大成的面前，劉毅隨即翻身下馬，身上的甲葉鏗鏗作響，身后親兵隊在庚子的率領(lǐng)下一同下馬，這樣一支鐵甲大軍出現(xiàn)在山東的百官面前著實讓他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壓，饒是余大成久經(jīng)官場，可是在這樣的鐵甲大軍面前，余大成那種所謂的氣度在一瞬間就被打回原形，他僅僅瞥了一眼劉毅身后的隊伍就知道這絕對是一支殺人不眨眼的隊伍，他們的裝備如此精良，他們的殺氣如此厚重，余大成真的不知道劉毅是如何訓(xùn)練出這么一支強軍的。但是余大成終究是巡撫，他很快穩(wěn)定了心神，上前一步拱手道：“將軍挾大勝之余威過境山東，我等榮幸之至。”劉毅擺擺手道：“巡撫大人，就不用這么客氣了，張獻忠雖然被我新軍消滅，可是陛下曾經(jīng)說過，賊亦是赤子，他們的隊伍當中有不少都是被裹挾的民眾，可惜成了他們的炮灰，本將也是心痛之至?！?
“呵呵，沒想到將軍還有如此悲天憫人的情懷，果然應(yīng)了那句話，修羅刀下證菩提，余某更是佩服。”余大成豎起大拇指道。仿佛兩人已經(jīng)是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這也是余大成的高妙之處，如果從年紀算起來，余大成已經(jīng)是五十余歲的官員，足以成為劉毅的父輩，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小看過劉毅，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大明目前最強力的軍閥，不錯，就是軍閥，余大成久在地方執(zhí)政，當然知道地方上的那一套，這些手握軍權(quán)的將領(lǐng)就是軍閥，左良玉是不是軍閥？孔有德算不算軍閥？毛文龍是不是軍閥？是，他們都是，這些人擁兵盤踞在一地，朝廷還不能對他們百分百的控制，那他們就是軍閥。
對于這些人，余大成向來都是陪著小心，盡量跟他們交好才是上策。還沒等劉毅接話，余大成說道：“是這樣，既然將軍和將士們過境山東，余某作為山東巡撫當然要表示表示，還請將軍萬勿推辭。”劉毅正想推辭一下，聽見余大成這么說卻不好直接開口了，余大成接著道：“將軍且聽我一，將軍此番大戰(zhàn)不僅是滅了張獻忠這幫流賊，更是為民除害，將軍試想，若是流賊不滅，河南已經(jīng)是生靈涂炭，想必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會是我山東，經(jīng)過孔有德之亂，山東本就已經(jīng)是民生凋敝，軍力薄弱，張獻忠數(shù)十萬大軍一旦進入山東，后果不堪設(shè)想，余某萬死難辭其咎，沒想到將軍一戰(zhàn)而平賊，等于是間接救了余某，救了山東百姓，如此說來，余某代表山東百姓犒軍那豈不是應(yīng)該的嗎？”
劉毅被他說得啞口無，好像自己不接受他的一番好意就是不給山東人民面子似的。余大成見劉毅不說話，立刻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文書遞給他道：“這是物資清單，還請將軍過目?！眲⒁憬舆^來一看，好家伙，余大成還真是舍得下本錢，白銀十萬兩，豬羊各一千只，還有糧食一萬石，這些東西對于劉毅來說自然是不算什么，安慶衛(wèi)的生產(chǎn)力早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恐怖的程度。可是對于山東來說這可是了不得的水準了，劉毅看了一眼余大成，讓他有些渾身不自在。其實余大成也是打腫臉充胖子，這些東西都是從濟南府庫中拿出來的，照理說他一個山東巡撫是不能將濟南府庫中的物資用在山東以外的地方的，可是余大成豁出去了，反正天下大勢已經(jīng)如此，這些物資的調(diào)動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劉毅抿了抿嘴唇，開口道：“既然余大人有心，本將就卻之不恭了，但是余大人放心，本將不會白拿這些東西，若是以后山東有難，本將一定會支援一二?！眲⒁忝靼?，既然余大成能拿出這些東西，自己要是反復(fù)推辭反而顯得有些矯情，索性收下算了。而余大成也是開心，他要的就是劉毅這句話，只要有新軍支援，山東的局面自己就能控制住。一時間賓主盡歡。
隊伍停在濟南城外一個時辰，余大成早就發(fā)動濟南的全部酒館飯店準備吃食，專門讓新軍美美的飽餐了一頓，劉毅也在城外大帳和余大成把酒歡，這算是路上的一個插曲，隨即，新軍繼續(xù)上馬啟程，直奔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