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雷是來不及清點戰(zhàn)果,但是大致可以看出,金兵在南漢山一戰(zhàn)至少損失了三到四個甲喇的兵力,最起碼沖到城下的兩個甲喇活下來的人是少之又少,而剩下這些負傷的士兵只要得不到良好的救治也是死路一條,追擊的過程中,光是火銃轟打,刺刀捅刺而殺傷的金兵就超過上千人,將近一個甲喇的兵力,這還不算阿濟格身邊遭受炮火打擊的兵力。阿濟格的心都在滴血,足足兩個旗加一個漢軍正白旗炮兵甲喇,竟然損失如此慘重,還沒有包括去南門設伏的正白旗士兵,若是他們回不來,這一仗,正白旗可就真的是元氣大傷了。
濟爾哈朗得到阿濟格的命令,他雖然心中大為不滿,可是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和阿濟格斗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撤出明軍的包圍圈再說,這次的戰(zhàn)斗給八旗將士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基本上已經(jīng)讓他們形成了心理陰影,濟爾哈朗有理由相信,這些士兵很久都不會緩和過來,明軍就像是幽靈一般,陰魂不散,勇士們出現(xiàn)在哪里他們就會跟著出現(xiàn)在哪里。下一步金國的任何行動都會變得慎之又慎。濟爾哈朗命令道:“正藍旗的勇士們,跟在阿濟格貝勒的身后,不要戀戰(zhàn),往浮橋的方向撤,快!”
“師座,師座!不能這么追了,陣型已經(jīng)散了,萬一他們反突擊,咱們守不住的!”王大雷自己端著火銃跟將士們一起沖鋒,身邊的趙二斗立刻出提醒道。王大雷一拍腦袋,他娘的,自己這個師座真是不稱職啊,竟然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務是指揮將士們作戰(zhàn),而不是端著刺刀去逞個人之勇。幸虧趙二斗提醒的好,要不然自己險些犯了大錯。誠然,新軍的攻勢勢如破竹,有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可是這本質上是非常危險的。散亂的步兵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是騎兵的對手,即便是青弋軍這種裝備了強力火器的軍隊,只要是不結陣也有被金兵突破的風險,從戰(zhàn)場上看,雖然金兵已經(jīng)是亂了套,但是下山追擊的新軍將士也失了方寸,他們沒有隊形的胡亂追擊,只不過是因為金兵被嚇破了膽不敢回頭戀戰(zhàn)才給他們創(chuàng)造了機會,若是此時有一支生力軍從側翼掩殺過來,恐怕王大雷的水師陸戰(zhàn)隊就危險了。王大雷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自己這個師長恐怕還需要再歷練歷練。
“集合,吹號集合!”嘟嘟嘟,號音響起,正在追擊正藍旗敗兵的新軍將士立刻收攏陣型,迅速聚集起來,在執(zhí)行命令這一點上,水師陸戰(zhàn)隊的士兵從來不含糊,王大雷拍了拍趙二斗的肩膀道:“二斗,你提醒的對,是我心浮氣躁了。看來,咱們水師陸戰(zhàn)隊還是需要像你這樣的將領啊?!壁w二斗有些受寵若驚,他不過是盡自己的本分,出提醒一下師長,沒想到師長反而向他檢討起錯誤來了。這讓趙二斗都不知道臉往哪里擱了?!皫熥?,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再說末將當上這個團長才沒幾天,經(jīng)驗也不豐富……”趙二斗慌忙擺手道?!安灰僬f了,就憑你這種縝密的心思,當個副師長都不為過,資歷淺了又怎么樣,咱們新軍第一是看能力,第二才是資歷,如果你的能力夠強,我這個師長讓給你又有何妨?!蓖醮罄渍f道。趙二斗的面部抽搐了兩下,師長今天這是怎么了,他哪里知道,王大雷第一次領兵作戰(zhàn),本身就是在戰(zhàn)場上找到自己的不足和短處,趙二斗從排兵布陣開始就給了王大雷不少好的建議,在王大雷心里,他甚至覺得趙二斗的指揮水平遠遠超過了自己,回頭真的要跟晉軍建議一下,將趙二斗提拔起來,哪怕是自己退位讓賢也沒關系。
甲午的一個師和王大雷的一個師從東西兩個方向壓向了金兵的隊伍,可是畢竟是步兵,在速度上還是遠遠落后于阿濟格的人馬。兩軍你追我趕之際,浮橋爭奪恐怕就要有結果了。慘叫聲漸漸消失,樸東俊的八百人馬只剩下了區(qū)區(qū)數(shù)十人,他們被數(shù)百金兵包圍在其中,樸東俊已經(jīng)不指望自己能突出重圍了,他所期盼的就是能殺一個是一個,多殺一個金兵,也是為死難的百姓和同袍報仇。在這一刻,樸東俊再也不是那個喜歡鉆營李倧心思的訓練院大將,現(xiàn)在的他就是一個純粹的高麗軍人,一個以殺敵為己任的高麗軍人。新軍偵察連基本上已經(jīng)全軍覆沒,這剩下的數(shù)十人大部分都是訓練院的士兵,他們跟樸東俊一樣,都是渾身浴血,但是他們是高麗最精銳的武士,武士的榮譽讓他們死戰(zhàn)不退,樸東俊的大刀已經(jīng)卷刃,他干脆舍棄了大刀,拔出了腰間的高麗馬刀,左劈右砍,將一個個金兵砍下馬來,高麗軍官配備的武士刀都是脫胎于倭刀,壬辰倭亂之后,高麗士兵在跟倭寇的交戰(zhàn)中發(fā)現(xiàn),倭寇的武士刀設計合理,威力巨大,于是他們也開始大規(guī)模裝備仿制的倭寇武士刀,特別是軍官,這些武士刀成為了他們的佩刀,而在馬上作戰(zhàn),這種輕便的倭刀不僅堅固,且長度不短,在近距離的搏戰(zhàn)中很占便宜,樸東俊連殺數(shù)人,竟然沒有人能接下樸東俊一個回合。數(shù)十名訓練院武士被樸東俊的勇武感染,紛紛大吼著找金兵拼命,一時間金兵竟然不能順利的消滅這點人,反而是被他們打亂了節(jié)奏。
“追上去,放箭,放箭,射死他,不能讓他點火!”鑲藍旗的牛錄章京對著身后的士兵大聲喊道,五名新軍士兵的付出并沒有給他們造成太大的障礙,不過是幾十息的工夫,五名新軍士兵就全部戰(zhàn)死,但是正是這幾十息讓小旗官順利的到達了浮橋,牛錄章京大急,若是讓他點火成功,那可就功虧一簣了,但是現(xiàn)在他們趕過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用亂箭齊射,希望能用箭支來射死小旗官,阻止他的行動。他們來不及瞄準,摘下大弓搭箭就射,雖然沒有準頭,但是兩百多騎兵射出的箭還是鋪天蓋地的飛向小旗官,在三五十步的距離上,刺箭是可以突破新軍的鎧甲的,很多箭支落到了水里,更多的箭矢插在了橋上,小旗官剛剛翻身下馬,戰(zhàn)馬就中箭倒地,還好因為戰(zhàn)馬的阻擋,為小旗官擋住了一輪箭雨,給他爭取了一些時間。但是他知道,下一輪箭雨他就不會這么幸運了,戰(zhàn)場上的時間仿佛都要停滯。噗的一聲,小旗官的頭皮都要炸開,手中拿著的震天雷竟然被箭支射中,一下子落到了水里,現(xiàn)在他只剩下馬袋中的那一捆集束震天雷了。
“他娘的,這些混蛋!”小旗官暗罵一聲,少了一捆震天雷,就意味著他只能炸斷一個橋墩,炸翻一艘木船,效果大打折扣,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能停下,必須炸。
不過是幾息的時間,小旗官從懷中摸出了早就已經(jīng)點燃的火折子,打開蓋子,將火折子湊到了震天雷的引線邊,“今天讓你們這些該死的野人一個都回不去!”嗖的一聲,一個小黑點由遠而近,小旗官全神貫注準備點燃震天雷,完全沒有在意到竟然還有一支箭射過來。噗嗤一聲,箭支一下子射入他的后背,從前胸透出之后竟然沒有停留,透體而過,可見箭支的力量有多么大。小旗官被巨大的力道帶著飛了出去,不過他還是將震天雷和火折子牢牢的抓在手中沒有松手。力氣在迅速消失,這一箭射的無比準確,直接刺中了心臟,不可抑制的大出血在瞬間發(fā)生,小旗官眼前不斷閃現(xiàn)著黑色,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任務還沒有完成,人在死前的那一刻,時間會變得非常緩慢,小旗官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只是想用火折子點燃手中的震天雷,左手和右手緩緩靠近,一寸兩寸三寸,滋啦一聲,引線被點燃了,小旗官的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微笑,整個身體忽然放松下來,再也沒有了動靜。隨之而來的是第二波箭雨,將橋面釘?shù)拿苊苈槁?,而小旗官的身體也變得如同刺猬一般,幸運的是,他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這一箭正是莽德格類射出,他沖在整個鑲藍旗大軍的最前面,莽德格類的戰(zhàn)馬**挑一,是一匹絕世好馬,速度當然要比普通士兵的戰(zhàn)馬快很多。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最后一座浮橋上的身影,眼見前兩座浮橋已經(jīng)是濃煙滾滾,莽德格類當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無論如何要保住最后一座浮橋,雖然跟浮橋的距離達到了近百步,但是莽德格類的大弓和箭都不是一般的貨色,弓是皇太極賜予的鐵胎弓,箭是鐵箭,百步距離上威力不輸于火銃,他瞄準人形就是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