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自然承擔(dān)起了送客的任務(wù),路上黃政民回頭問了王承恩幾句,大致也就是是不是觸怒了皇帝陛下,是不是皇帝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之類的問題,王承恩大都用一些場面話給搪塞了過去,黃政民又從懷中掏出一些會票想要塞給王承恩,不過王承恩也都沒有收,一方面王承恩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他本身就是崇禎的家奴,自然能體會主人的心情,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還在外面收銀子,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更何況王承恩其實根本也看不上黃政民遞上來的這點銀子,作為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那是何等的權(quán)勢滔天,雖然說崇禎嚴(yán)重反對宦官干政,但是那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除非是取消司禮監(jiān)這個機構(gòu),否則王承恩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只不過比魏忠賢等人低調(diào)得多就是了。這點小錢對于王承恩來說真的不算什么,王承恩雖然不是什么巨貪,但是皇帝的優(yōu)待,加上文武百官都想跟王承恩攀上關(guān)系,他家中的財物也是巨萬,大明一張會票最大不過是一百兩的面額,黃政民手中兩三張不過是二三百兩,他還真的看不上,加上高麗本來就是國小民寡,條件也不怎么好,王承恩也懶得占他們便宜,所以就直接給回絕了。
王承恩不覺得有什么,但是黃政民和樸榮恩內(nèi)心卻很忐忑,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按理說高麗被大明拯救應(yīng)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而且從皇帝的表現(xiàn)來看,也沒有什么破綻,這意味著這些士兵應(yīng)該是皇帝親自下令派去的,在樸榮恩和黃政民兩人看來,如果有人繞過皇帝私自調(diào)兵在大明這種國家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可不是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的兵力,而是一支龐大的軍隊,皇帝不可能被蒙在鼓里,這樣一來崇禎情緒不高的原因就讓人難以捉摸了,不僅是崇禎,連王承恩的臉色也很難看,樸榮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本來還想借著這個機會跟王承恩走動走動,希望他能將這些銀子收下,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好像是不太可能了。兩人帶著滿肚子的疑問被王承恩送到了宮外,并且王承恩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可以將今天來見過圣上的事情說出去,尤其不可對大明的御史官說。兩人領(lǐng)命,但是心中卻左思右想,不解其意。
應(yīng)該說王承恩還是有一定政治頭腦的,若不是大明末年的局勢實在是人為難以扭轉(zhuǎn),王承恩說不定還能在政治上有一番作為,只不過煤山上吊,他和崇禎都是一命嗚呼,再也沒有了繼續(xù)當(dāng)政的可能。但是現(xiàn)在,在面對黃政民和樸榮恩兩人的時候,王承恩的腦子還是非常清楚的,也算是這兩人長了個心眼,放在了午后覲見崇禎,否則這件事情一旦在下朝的時候被文武百官撞見,恐怕就不可收拾了,劉毅果真是膽大包天,竟然瞞著崇禎下了這么大一盤棋,可想而知,若是被那些御史官知曉,或者說被溫體仁等人知曉,將會掀起怎樣的腥風(fēng)血雨,本來崇禎還想著隱忍,若是被他們把血淋淋的事實揭開,到時候崇禎想維持現(xiàn)狀都不可能了,那么作為大明朝廷將會怎樣處理跟新軍的關(guān)系?宣布他們是逆賊?可是人家并沒有干什么危害大明國體的事情,如果說非要有,那就是他們的兵力太過強大,且跟朝廷不對付,朝廷指揮不動他們而已??涩F(xiàn)在他們并沒有做出任何謀反的舉動,朝廷真要是計較起來還抓不到什么有用的把柄,但如果御史官介入這件事情,就憑他們那些臭嘴,一定會將劉毅等人給逼反,大明現(xiàn)在早就腹背受敵,北方,遼東都不安寧,中間還有個闖王鬧騰,若是把江南的新軍給逼反了,大明頃刻間就有亡國的危險,天下大亂的責(zé)任誰來承擔(dān),到頭來還不是歷史要將帽子給扣在崇禎的頭上,這些個御史官平時也就會夸夸其談,真到了出主意的時候,一個也用不上。
所以王承恩嚴(yán)令兩人不要去告訴這些文官,防止他們鬧幺蛾子,一切讓崇禎圣心**,就是不想激化矛盾,將事情推向無可救藥的境地。送走了兩人,王承恩轉(zhuǎn)身快步往養(yǎng)心殿的方向走,他知道,現(xiàn)在崇禎的心情肯定已經(jīng)壞到了極點,如果自己不去勸慰一下皇帝,還不知道崇禎會做出什么暴跳如雷的事情。果然,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門外的侍衛(wèi)和宮人已經(jīng)跪了一地,雖然養(yǎng)心殿的大門緊閉,但是還是能從里面聽見摔杯砸碗的聲音,隱約還有崇禎的咆哮,眾人見王承恩回來,紛紛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只有王承恩這個大管家能跟崇禎說上幾句,其他人是萬萬不敢進門的,畢竟還有什么比自己的項上人頭重要呢。王承恩輕輕嘆了口氣,這些年這些事,實在要將崇禎給逼瘋了,崇禎作為一個少年上位的天子著實是不容易,好似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總是跟他作對一般,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眼見得崇禎看起來老了許多,一點沒有青年人的樣子,甚至走路的時候背都有些佝僂,王承恩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屏退左右,自己推開了養(yǎng)心殿的大門。
一地的碎片瞬間映入眼簾,還有大量被潑灑的茶水,這些都是王承恩不愿意看見的東西,可見方才崇禎發(fā)了多大的脾氣。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從這些碎片和茶水上跨過,閃身進了養(yǎng)心殿的書房,崇禎并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雙手撐著龍案,背對著王承恩,好像在喘著粗氣,王承恩看見崇禎的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是心情還沒有平復(fù)下來,但是王承恩卻不得不開口了,“陛下?!蓖醭卸鬏p輕的呼喚了一聲,崇禎顫抖的身體猛然停住。他緩緩回過頭,王承恩敏銳的發(fā)現(xiàn),崇禎的眼睛已經(jīng)變得通紅,布滿了血絲,仿佛是吃人的老虎一般。王承恩壓抑住內(nèi)心的不安,輕聲道:“陛下,保重龍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承恩,你說說,你跟朕這么長時間,是不是覺得非??尚?,朕,朕還是皇上嗎?這天下還是朱家的天下嗎?”崇禎突然從喉嚨里發(fā)出一陣怪笑,好像是被捏住了喉嚨的公雞一般,王承恩望著他已經(jīng)魔怔的樣子,噗通一聲跪下哭道:“陛下,陛下,奴婢知道您心里難受,但是,但是,奴婢嘴笨,不知道如何勸慰陛下,但是不管怎么樣陛下您是皇上,您一定要振作起來啊,何況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陛下依然還有很多路可以走,請保重啊陛下!”
王承恩的勸解好像起到了一些作用,崇禎的眼神慢慢有了光彩,王承恩有一點說的對,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畢竟劉毅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公開化的打算,如果自己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這件事也就這么揭過去了,只不過自己心知肚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這恐怕將會成為自己和劉毅之間繞不過去的坎。崇禎捏緊了拳頭,這天下還是朱家的天下嗎,自己麾下的將領(lǐng),擅自出動軍隊,并且還動用了水師,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劉毅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朝廷,他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需要經(jīng)過自己這個皇帝的批準(zhǔn)了,那他把自己當(dāng)成了什么,自己是大明帝國的皇帝,不是什么擺設(shè)。劉毅如此目中無人,簡直罪該萬死,難道新軍是他劉毅一個人的嗎,還是說他在江南想另立朝廷?
王承恩磕頭道:“陛下,方才出去的時候,奴婢已經(jīng)對兩位高麗使臣打了招呼,要他們守口如瓶,不要將今天的事情四處亂說,奴婢也是擔(dān)心那些御史官……”王承恩的話還沒說完,崇禎便意識到了背后問題的嚴(yán)重性,上次他剛剛給劉毅加官進爵,在表面上已經(jīng)表達了朝廷和皇帝對新軍的肯定,如果現(xiàn)在因為這樣的事情給劉毅定罪,顯然等于自己打臉,自己不能承受這種結(jié)果,同時,劉毅派兵支援高麗,雖然這件事情的過程已經(jīng)嚴(yán)重觸犯了崇禎的權(quán)威,但是從結(jié)果上看,反而等于是幫了崇禎的忙,首先就是維護了皇帝和大明朝廷的臉面,要不然番邦有難,大明見死不救豈不是遭人詬???劉毅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另外劉毅的戰(zhàn)績也是有目共睹,崇禎相信黃政民等人說出來的數(shù)字應(yīng)該是準(zhǔn)確的,如果真的有這么多新軍進入高麗伏擊金兵,確實能打出這樣的戰(zhàn)績,新軍已經(jīng)用多次戰(zhàn)斗充分向崇禎展示了他們的實力,皇太極已經(jīng)在他們手下吃了許多次大虧了。同時,消滅了這么多金兵的有生力量,對于大明的遼東是一個好消息,金兵的威脅能力進一步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