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知道，他有對付咱們的心思，咱們這樣回去豈不是給了他把柄？”賀一龍又道?！澳窃趺崔k？”羅汝才道。賀一龍吼道：“你他娘的還好意思問我，你不是號稱足智多謀嗎？難道你想不出辦法？你看看，咱們的弟兄是全完了，兩條腿怎么能跑過四條腿？”情急之下，羅汝才忽然靈光一現(xiàn)道：“咱們往東走，去河南，去大別山，那邊聽說出了個左金王，咱們?nèi)ネ端?，以咱們的名氣，還能混一把?！绷_汝才聽賀一龍這么一說，心中頓時天人交戰(zhàn)，賀一龍說的當然有道理，他們本來就已經(jīng)被李自成所猜忌，現(xiàn)在又吃了敗仗，丟失了闖軍全部的輜重，最重要的是李自成辛辛苦苦收集的火炮也被官兵付之一炬，責任當然不會是高一功的，以高一功跟李自成的關(guān)系，李自成就算是找理由也會將高一功的責任撇清，最后只能找兩個背黑鍋的，很明顯就是他羅汝才和賀一龍這兩個倒霉蛋，這一招借刀殺人這時候不用還什么時候用，李自成完全可以借官兵攻擊的理由處決他們。最慘的是本來羅汝才還有實力抗爭一下，畢竟他和賀一龍的兵馬加起來也有兩三萬人，雖然在闖軍中不算是什么非常強大的力量，但是李自成若是想動他也得掂量掂量他們的分量，可是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羅汝才回去也是光桿將軍，李自成還不弄死他？可是讓他直接放棄也有些困難，他羅汝才一直在高迎祥的麾下，在闖軍當中也算是元老，有一定的地位和名氣，最起碼西北這一帶沒有哪個山頭不知道他曹操的名號的，可剛才賀一龍說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左金王？什么東西。
要知道流賊當中也是有等級分層的，本來高迎祥的闖軍就是整個大明境內(nèi)義軍的領(lǐng)頭大哥，出了張獻忠的事情之后，大西軍隱隱有了超過闖軍的勢頭，甚至在后來不斷的發(fā)展中，大西軍的總體規(guī)模早就大于闖軍了，可是張獻忠好景不長，也沒堅持多長時間就被官兵滅了，所以最后又回到了原點，最有實力的還是闖軍，羅汝才在闖軍中也是中上等的軍將，現(xiàn)在讓他去投什么左金王，一聽就是哪個山區(qū)里的山大王，這樣的人怎么值得他羅汝才去效忠，何況他羅汝才去還不知道能落個什么位置，搞不好還要排在幾個當家的之后，這讓他羅汝才感情上如何能接受？見羅汝才猶豫不決，賀一龍急道：“老羅，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現(xiàn)在還想什么地位得失，趕緊先保命要緊，有命咱們還能掙，沒命了就什么都沒了，別的不說，想想你那些個美人，只要你活著，就還有重新回來的那天?！绷_汝才一個激靈，賀一龍算是說到了他的痛處，羅汝才好色的名聲在闖軍當中早就已經(jīng)傳開，不管攻打哪一個城池，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羅汝才都要收集年輕女人到他的營帳中。李自成就非?？床粦T他這一點，李自成自己不好女色，而且義軍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號，若是做下那些事情豈不是跟義軍的宗旨背道而馳，但是舅父不管羅汝才，李自成也不好強出頭多說什么，只能是將不滿放在心里。
現(xiàn)在賀一龍?zhí)岬竭@一點，正是讓羅汝才從猶豫不決中清醒了過來，羅汝才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人，賀一龍說的對，沒命了就什么都沒了，只要自己能活下來，終有一天美女還是自己的，而李自成，別看他現(xiàn)在得勢，但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說不定哪一天轉(zhuǎn)到他羅汝才的頭上也說不定，到時候他不會讓李自成好過。羅汝才望著混亂的戰(zhàn)場，自己的士兵在官軍騎兵的鐵蹄下哀嚎翻滾，不斷有人被馬刀劈死，被火銃打死，他扭過頭去不忍再看，自己的部下就這么完了。賀一龍對羅汝才道：“趕緊走吧，這些饑兵還能拖住他們一陣子，晚了誰都走不了?！绷_汝才招呼十幾名衛(wèi)士道：“我們走！駕！”他用馬鞭猛地一抽戰(zhàn)馬，戰(zhàn)馬吃痛立刻沖了出去，賀一龍和幾十名衛(wèi)士跟在后面，兩人趁亂沖出了戰(zhàn)場，一路往東狂奔。
“將軍，有流賊沖出去了?！币幻偲旃偈种钢R一龍等人逃跑的方向?qū)Ω哟蠛鸬?。庚子扭頭一看，果然是二三十個騎兵趁亂殺了出去，他大急道：“他娘的，騎馬的都是老匪，殺一百個饑兵都沒有一個老匪管事！追上去！”庚子下令追擊，可是密密麻麻的饑兵人群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雖然這些饑兵已經(jīng)毫無還手之力抵抗之心，一心只想著逃跑，可是畢竟是數(shù)萬人，一千八百騎兵陷在幾萬人的隊伍里，馬速的優(yōu)勢根本就發(fā)揮不出來，雖然庚子已經(jīng)下令讓騎兵不要管那些饑兵，直接縱馬撞過去，但是饑兵畢竟是人，人就有本能的反應(yīng)，有的人舉起手中的兵器，有的人抱頭蹲下，不管怎樣他們都成為了騎兵前進的阻礙，庚子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幾十名老匪沖出了包圍圈。庚子一拍大腿道：“他娘的，讓這些老匪跑了！”
在袁承志的建議下，盧象升最終派出了所有的預(yù)備隊，既然是對流賊的后軍進行全方位的打擊，那就一定要將后軍盡力全殲，雖然雙方的人數(shù)相差了五倍，但是天雄軍的戰(zhàn)斗力幾乎是秒殺這些流賊，且不說雙方實力的巨大差距，就是盧象升突襲毫無準備的流賊這一點，高一功就無法招架，混亂不堪的流賊怎么可能是訓(xùn)練有素的精銳官兵的對手。高一功只能看著自己的士兵被一排排的打死在陣前，幾乎是跟羅汝才等人的反應(yīng)一樣，不論是高一功還是田見秀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字，跑！高一功從地上爬起來，搶過身邊衛(wèi)士的戰(zhàn)馬，連馬進忠都沒想到高一功的動作竟然這么快，高一功扭頭對馬進忠道：“他娘的，還不走？”馬進忠結(jié)巴道：“將軍，那，那這些兵？”“還管他娘的這些兵干啥，趕緊走，沒看見官兵這么能打嗎？咱們要回去趕緊將這個消息稟報闖王，要不然會有大麻煩。”高一功吼道。作為李自成的妻弟，高一功自然在認知上要比一般的將領(lǐng)多一層，他隱約覺得，這股官兵的來歷不一般，說不定就是那支朝廷的遼東邊軍，朝廷有遼餉這回事他是知道的，他們也正是因為這些苛捐雜稅才造的反，朝廷的錢都拿去供養(yǎng)遼東的軍隊去了，那么這支軍隊裝備精良，戰(zhàn)力強大也就不足為奇了。高一功判斷這支兵馬十有八九就是遼東軍，要不然就這點人敢于進攻數(shù)倍于他們的闖軍，光是這份勇氣就不一般，而勇氣沒有絕對實力的支撐是萬萬不能的，況且他們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證明了自己，這些人仿佛是殺人器械一般，每一聲銃響都意味著自己的士兵倒下。
“承志，勝負已定，流賊的后軍完了?！睉?zhàn)場一隅，盧象升收起了千里鏡對身邊的袁承志道。勝負他已經(jīng)在鏡頭中看的非常清楚，天雄軍幾乎是以泰山壓頂之勢對流賊進行了降維打擊，對方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接近不到距離天雄軍三十步的距離內(nèi)，一切都在三十步外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遍地的尸體，天雄軍可以說不是在打仗，根本就是在殺戮，完成對流賊的殺戮。闖軍什么時候見識過這樣的陣仗，這種打法對基本以步兵為主的闖軍來說就是人間地獄。盧象升嘆了口氣，“圣上當日說過，賊亦是赤子，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只不過被李自成這些人蠱惑，才犯下大錯，天雄軍殺戮過重，恐怕……”袁承志道：“大人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大都督說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既然我們來了，那就要取得最大戰(zhàn)果，將匪患徹底消除，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北R象升帶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既然我們千里迢迢從遼東趕來，就要又快又狠的拔除這個插在大明心腹的釘子，然后趕回去，要不然遼東那邊出了什么差池，本官真是難辭其咎了?！痹兄窘釉挼溃骸按笕耍蝗缭蹅兂藙僮窊舭?，李自成的中軍應(yīng)該還沒走多遠，咱們?nèi)羰羌毙熊姂?yīng)該能趕上，直接滅了李自成豈不是大功告成？”袁承志有些興奮的握了握拳頭。
“不，承志，我知道你的心思，可這是戰(zhàn)爭，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敵，后軍只是闖軍的雜牌，李自成的麾下才是精銳，不要小看流賊的智慧，貿(mào)然出擊不一定是好事，何況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打了仗，咱們來的事情也就瞞不住了，還是先跟孫巡撫、高監(jiān)軍、楊大人等人通氣的好?！北R象升意味深長地說道。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