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場上硝煙彌漫,著了火的門樓和城下那些被燒死的人的尸體在大火中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很多年輕的士兵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然后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一般,癱坐在地上。南城北城的戰(zhàn)斗也宣告結(jié)束。鄭芝豹命令士兵撤退。接到命令的鄭軍飛快的后撤,很快銅山城恢復了寂靜。
盧毓英清點了一下,一場戰(zhàn)斗下來明軍的死傷竟然超過了千人,占到了守城兵馬的三分之一,連自己的家丁也是死傷過半。這鄭芝龍還未用全力,不過區(qū)區(qū)五六千人攻城就造成如此大的傷亡,如果他的下一波進攻使出全力的話,還不知道鹿死誰手?!皝?,老盧,喝口水解解渴,這鄭軍尚未全軍壓上,下一波攻擊恐怕是更為慘烈?!焙槿f春將手中的軍用水壺遞過去,盧毓英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水。一屁股坐在馬頭墻邊,苦苦思索著什么。
鄭芝龍這邊也沒好到哪里去,算上南北二城的傷亡,自己的第一次進攻折損了將近兩千人,雖然這些都是他營中的普通兵馬,可也是他的本錢,鄭芝龍著實感到有些心痛。好在從時間上來看,俞咨皋和許心素離這里已經(jīng)不遠了。
廈門距離銅山不過二百里的距離,如果急行軍全速前進,要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能到,昨天晚上銅山城差人快馬報信,今天一早就到達了廈門衛(wèi),福建總兵俞咨皋正在用早飯,就聽到親兵來報說鄭芝龍傾巢出動將銅山給圍了。
俞咨皋是萬歷年間和戚繼光齊名的俞大猷的兒子,俞大猷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極為上心。親自教授他武藝,然后讓他從軍,所以俞咨皋年紀輕輕便在軍中嶄露頭角,有了俞大猷的蔭蔽,再加上他英勇善戰(zhàn),早在萬歷三十七年就已經(jīng)做到廈門衛(wèi)指揮僉事,萬歷末年更是累功做到了福建總兵。老將軍生于嘉靖末年,到今年已經(jīng)六十有二,但是威風不減當年,每日三餐仍然能吃下三大碗米飯,手持父親傳下來給他的八十斤鳳嘴刀,一桿大刀被他舞得那是虎虎生威。
他一聽到鄭芝龍兵圍銅山城的消息,當即大怒,連吃飯的碗都摔碎了,立刻吩咐家人給他披甲。他將帽兒盔帶上,將系帶系緊,立刻召集主將議事。自從許心素投降了他之后,上報鄭芝龍是海賊。朝廷對于倭寇海賊一向是持強硬態(tài)度,他更是繼承家父俞大猷的志向,發(fā)誓要蕩平福建的海寇,所以從去年鄭芝龍聚眾開始,俞咨皋已經(jīng)連續(xù)攻擊鄭芝龍多次,殺傷了鄭芝龍不少人。而來投他的許心素非常識相,一來就以資助軍費的名義給了他兩萬兩白銀,然后又招降了多支海盜隊伍,擴充了福建水師。因此他給了個許心素一個千總的位子。
許心素本來是李旦的合伙人,李旦死后鄭芝龍承襲了李旦的家業(yè),所以許心素自然就成為了鄭芝龍的第一大對手,許心素也處處掣肘鄭芝龍,搶在鄭芝龍之前獲得了官身。利用福建軍作掩護,經(jīng)營自己的事業(yè),順便還給俞咨皋輸送了大量金銀。所以俞咨皋將許心素引為心腹,對他是聽計從。
此次鄭芝龍傾巢而出,許心素對俞咨皋說道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可以將鄭芝龍一網(wǎng)打盡,所以他鼓動俞咨皋全軍出動,以主力大軍一舉殲滅鄭芝龍。俞咨皋也認為福建的海面上只能有他的福建水師,像鄭芝龍這般造反的賊寇確實應當徹底消滅,于是他聽從許心素的建議,將他下轄的一萬余兵馬盡數(shù)出動,急行軍奔赴銅山城,意圖兵貴神速,趁鄭芝龍登陸部隊立足未穩(wěn)與銅山守軍僵持之際撲上去給他包個餃子,殲滅他的有生力量,福建水師新敗,不與他在海上爭雄,以后再想辦法消滅他的水軍。
俞咨皋騎著一匹矯健的黑馬,全身披甲,右手的鳳嘴刀刀口向下,左手抓著韁繩,身后跟著五百名頂盔貫甲的騎兵馬隊,皆是他這些年來培養(yǎng)的親兵家丁,來自大明各地,這五百家丁效仿戚繼光的薊鎮(zhèn)兵,不使用鳥銃,人人配三眼銃一柄,著雙層棉甲,頭戴缽胄盔,身后一個扛旗的大漢,孔武有力,一桿俞字大旗隨風飄揚。
如果不懂的人一看還以為是邊軍哪支精銳的客兵路過福建。此次為了消滅鄭芝龍,整個福建軍出兵萬余人,俞咨皋更是帶出了福建軍的全部精華,除了五百家丁馬隊之外,還有三千藤牌軍,藤牌軍著單層棉甲,戴明軍制式勇字帽兒盔,單手持樸刀,所以皆選軍中力大者充任,最有特色的是他們的藤牌,采用三國時期的古法制成,把藤入水浸泡半月,取出晾曬三日風干,然后油浸一周再取出來曬干,最后涂以桐油編制而成。然后將兩層藤牌用鐵絲穿入縫隙扎緊,外面蒙上一層牛皮,這樣一來,這張?zhí)倥票绕鹑龂鴷r期的藤甲軍更是堅固,不僅刀砍不透,箭射不透,而且不怕火攻,一般的鳥銃在三四十步的距離之外也打不穿。所以這三千藤牌軍是他的根本。隨著他南征北戰(zhàn),在去年今年針對鄭芝龍的一些中小規(guī)模的軍事行動中也對鄭芝龍造成了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