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律法一向都是這樣,假如金縣這里因為貪官污吏激起了民變,那即使這些官員沒有被亂民殺死,回頭也是落不著好處的,被朝廷抓住一樣是砍頭的命,所以這次王縣令沒有將王國過來的費用均攤到縣里老百姓的頭上,而是動用了庫銀來招待王國,其實這庫銀幾乎都快變成王縣令的私人庫房了,除了每年固定要交給朝廷的賦稅要預(yù)留一部分出來以外,剩下的都進了王縣令私人的腰包,最多給下面的官員也分潤一些,這樣大家都得了好處,自然沒有人舉報王縣令貪贓枉法了。就是交給朝廷的賦稅,王縣令也是隔三差五遞一封折子上去,內(nèi)容都差不多,就是喊窮,把縣里寫的怎么怎么窮,自己為了改善民生怎么怎么努力奔走,折子倒是寫的漂亮,讓人讀了不禁同情心大起,就這樣每年賦稅還能減免一些,不用說這減免的一兩成又是到了王縣令自己的小金庫里面了。
這次王國前來,王縣令等于是在用自己的錢招待王國,四千官兵,還有王國自己,哦對了,還要加上五百匹戰(zhàn)馬的草料,等王國出城的時候還要給一些糧草略表心意,王縣令大致算了算,把王國自己一條龍服務(wù)算進去的話恐怕這一次他要花費兩千兩銀子,這個縣令不過才花了三千兩白銀買過來,這招待一頓大軍就要花上兩千兩,又要撈長時間才能回本,所以王縣令多少是有些肉疼,一想到這些問題他自然就是面部表情管理崩塌。
王國也就從他的表情得知了一二,只見王國哈哈一笑道:“老弟莫要擔心,咱們是王師,是大明的軍隊,怎么能讓老弟,不對,怎么能讓金縣的老百姓如此破費呢,大軍過境應(yīng)當秋毫無犯才對,當年戚繼光,戚大帥不也是這么要求手下的士兵的嗎。哥哥我今天做主了,你就負擔一下咱們進城的這些兄弟,外面那些步卒你就別管了,讓他們自己解決,還有臨走的時候給咱們適當準備些糧草就行了,不用太多,夠吃個三五天就成,這樣如何啊?!?
王國這么一發(fā)話立刻就給王縣令解了圍,王縣令高興的手舞足蹈,王國金口一開等于給他將近省下了一半的銀子。到了縣衙,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將戰(zhàn)馬遷到縣衙后面的馬圈去分批喂食,然后又吩咐兩個衙役從縣衙的銀庫里抬出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里面是晃人雙眼的五百兩白銀,他給家丁兄弟們一人一兩銀子,然后王國吩咐這些士兵自己去找樂子去,別他娘的在這里礙眼,只有一條,吃喝玩樂他王國可以不管,但是不準惹事,明日午時在城門集合,遲到者軍法從事。然后這些家丁馬隊們發(fā)一聲喊,哄得一聲,一哄而散,畢竟一兩銀子是他們近一個月的軍餉,今天一天就拿到了一個月的軍餉,而且還可以在城里玩樂,他們怎么會不興奮呢,一兩銀子夠他們舒舒服服的在城里玩上一夜了。
王國沒那個閑情雅致去管那些家丁,他和王縣令一起進入了別館,等候在那里的縣衙官員們紛紛上前見禮,然后紛紛落座,王國當然是坐在上首,王縣令拍拍手,幾個小廝推門進來,流水席不斷的端上來,都是甘肅本地的名菜,什么油炸羊尾,粉蒸羊肉,河西小羊羔,五絲駝峰,靜寧燒雞,夏河蹄筋,手抓牛羊肉,讓人看得目不暇接,香氣撲鼻,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牛羊肉的香味。然后幾個小廝出去又抬了幾壇一看就是密封已久的女兒紅,打開泥封的一剎那,酒香直直的竄上房頂,本就好美酒的王國一拍桌子,大吼一聲:“好酒!”
然后小廝們紛紛給大家面前的酒碗滿上,王縣令起身道:“今日王國,王參將領(lǐng)兵勤王,路過我金縣縣城,本縣令帶著全縣士紳,設(shè)宴款待王將軍,王將軍戎馬操勞,我們在這里祝王將軍旗開得勝,不失為我大明邊軍楷模,大家同飲此杯!”身后官吏士紳紛紛起身,端起手中酒碗,一起說道:“敬王將軍!”王國被捧到天上去了,自然是來者不拒,頻頻的和在座的官吏士紳干杯,觥籌交錯,在此不表。
而別館外面那更是鬧翻了天,五百家丁在城中尋歡作樂,城里幾個酒家都是爆滿,喝酒干杯劃拳的聲音層出不窮,還有的士兵進了,里那是左一個阿哥,又一個大爺,老鴇子們笑的臉上的褶子都要舒展開了,這一天的收入抵得上他們一個月了都,這些大頭兵的錢最好掙,他們花錢沒有節(jié)制,今朝有酒今朝醉,老鴇子們已經(jīng)得知,他們今天每個人都領(lǐng)到了一兩銀子的賞錢,這一夜下來,他們至少能賺上百兩銀子。
除了,縣衙附近的賭坊也是生意火爆,家丁們一涌而入,大把的銀子往賭桌上扔,老板今天破天荒的,每人都準備了一壇酒,雖說不是什么好酒,但酒也是助興的利器,這些士兵們喝了酒之后更是賭錢賭的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賭錢這種東西肯定是輸多贏少,不一會就有士兵開始向賭坊老板借錢了,老板恨不得把他們的老底都掏干,當然樂于借給他們,可是他沒料到的是,危機已經(jīng)悄悄來臨了。
而在城外,天氣濕冷,跟城內(nèi)的火爆氣氛不同,城外的士兵們只能住在薄薄的單層帳篷當中受凍,十一月份又是在西北邊陲,呼嘯的寒風(fēng)讓體感溫度不斷降低,天空中還下起了小雨,士兵們縮在一起圍坐在一個個帳篷中,雖然帳篷里升起了火堆,可是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陰冷,剛才有家丁從城內(nèi)傳信出來,這些步卒今晚就在城外過夜,吃飯的話就用自己隨身攜帶的干糧解決,然后明天午時就在城門集合,遲到者軍法從事。
李鴻基的帳篷當中,雖然他是把總,可也就是步兵的把總,他也沒有資格進入城內(nèi),他的帳篷比士兵們的帳篷要稍微大一些,此刻坐在帳篷里的除了副官李過之外,還有他麾下的幾個百戶和總旗,這些人跟普通士兵一樣也都是凍得瑟瑟發(fā)抖,臉上充滿了憤恨的表情,他們聽見城內(nèi)吵鬧的聲音,知道是進城的那些人在飲酒作樂了,可是他們這些人即便是軍官,也只能坐在這凍人的帳篷中吃著手中的干糧,喝著白水。
李過將手中的干餅扔在地上,將口中難以下咽的面團吐出來,“他媽的,這是人過的日子嗎,老子們辛辛苦苦行軍,到頭來那些騎馬的狗東西竟然進城去享受了,老子們卻在這里受凍挨餓,這么冷的天竟然連一口熱的都沒有,老子不干了,現(xiàn)在就去宰了王國這個狗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