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大街十八號，這是劉之杰的住所，也是漢陽的一所最豪華的住宅，此時以警察局長的身份來到這里，對于張賢來說，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在名片遞進(jìn)去之后，那個老管家走了出來，看了看門外的三個人，目光首先投在了呂奎安的身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厭惡，但還是客氣地道：“我家老爺說了，呂隊長要是看到我們家的哪個東西好，只管拿去就是了，他還有些事，馬上要出去的，不能夠奉陪了，還請呂隊長原諒！”

聽他的話意，很顯然，呂奎安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來到這里打秋風(fēng)了，這里的管家已經(jīng)認(rèn)得了他。張賢看了看呂奎安，他的臉色有些尷尬，但還是笑了笑，對著這個老管家道：“這一回不是我自己來的，我是跟著武漢警察局長過來，一起拜訪你家老爺?shù)??！?

“我家老爺真得有要事，要出門！”這個老管家看來并不買他的帳。

張賢走上前來，摘下了自己的禮帽，笑著對這個老管家道：“老伯，您還認(rèn)識我嗎？”

這個老管家看了看張賢，先是一愣，然后馬上便露出了笑容，叫道：“咦，這是不侄少爺嗎？你什么時候來武漢的？”他還記得當(dāng)初張賢在劉之杰家里住的時候，是以他的侄子的身份進(jìn)行的，當(dāng)時的名字叫做劉賢。

張賢笑了笑，告訴他：“我是專門來看你家老爺?shù)模　?

邊上的呂奎安同時告訴他：“這就是我們的警察局長！”

老管家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一樣，對著張賢道：“你先等一等，我馬上去告訴老爺！”說著，匆匆地走了進(jìn)去。不一會兒，便跑了出來，命人將大門打開，放三個人進(jìn)來，并且親自在前引著路，帶著他們走進(jìn)了這所大宅子。

這里對于張賢來說，已經(jīng)輕車熟路，看著往日的庭院依舊，不由得有些感慨，想一想，這個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物是人非，世事無常。

在一樓的大廳里，劉之杰早就恭候在了那里，一見到張賢，一張蒼白的臉上馬上洋溢著也許是久未露出的笑容。

“劉伯好！”張賢十分有禮貌地向著這位長輩行著禮，跟在他身邊的熊三娃也同時行禮，而呂奎安卻有些別扭，但還是跟著行禮。

劉之杰示意著大家坐下來，看到了呂奎安，雖說心里不高興，但還是沒有表露出來。

“一別三年，呵呵，劉伯的身體好象是越來越差了呀！”張賢望著這個瘦弱的老頭子，不由得有些感嘆。

劉之杰咳了一聲，苦笑著擺了擺手：“人總是要老的，我是活一年少了年了，不過我沒有想到你會回到武漢當(dāng)這個警察局長！”

張賢道：“本來早就應(yīng)該過來看望您的，只是因為公務(wù)纏身，一直脫不過身，所以直到今日才過來，還請老伯見諒！”

劉之杰笑道：“你只要還記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呵呵，看到你們這些年青人，我就是高興的呀！”

張賢命令熊三娃把自己的禮物提上來，劉之杰也跟著客氣了一番，只是礙于這個呂隊長還在當(dāng)場，兩個人便是有一些話，也說不出來。

看看張賢與劉之杰又在談起了往事，說得倒是融洽，呂奎安卻覺得倒是成了多余，總算找了一個機(jī)會插嘴進(jìn)來：“劉老先生，以前不知，多有得罪，今日里，我是跟著張局長過來向您陪罪的！”

劉之杰怔了怔，馬上明白了過來，卻笑了笑，擺著手道：“哪里哪里，呂隊長也是為了公事，我哪能怪罪呂隊長呢？以后我還要指望呂隊長多多觀照呢！”

呂奎安笑道：“呵呵，我原先不知道，原來老先生的長子是我們軍統(tǒng)中的英雄，要不是張局長提醒，這還真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rèn)識一家人了。老先生怎么當(dāng)初不向我說明呢？也免得我回去被我們主任申斥了一通！”

劉之杰卻有些悲傷，喃喃地道：“我兒子也是為國盡忠，自得其所，如今我這把老骨頭還茍活在世間，自覺得有愧啊，還提他做什么？”

眾人沉默了片刻，呂奎安覺得自己的道歉已經(jīng)完成了，再在這里呆下去，有些不自然，當(dāng)下起身來告辭，而這個劉之杰也假意地客氣了一番，還是沒有挽留，便任呂奎安離去。

張賢也準(zhǔn)備離去，但是劉之杰這一回卻是真心得想要讓他留下來，最后，張賢無法拂了這個老人的好意，同意在這里吃過飯再走。

飯后，如同當(dāng)初一樣，劉之杰又把張賢叫到了二樓自己的臥室里，卻問著張賢：“他還好嗎？”

張賢怔了下，不明白他問的是誰。

老人家拿出了一份報紙，張賢接過來，看到了這份報紙上登出的馬文龍的照片，說得是國共代表在武漢談判的事，他馬上明白了過來，當(dāng)下道：“還好，他很是精神著呢！”

“哦！”劉之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不再說話。

張賢很想知道劉之杰與馬文龍這對父子之間，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錯，如果真是如呂奎安所說的一樣，那么，也并非是解不開的冤家對頭，只是這件事，如果讓老人去俯就馬文龍，又與世俗有悖，或許自己能夠勸說馬文龍，讓他到這里來看一看老人家。

當(dāng)下，張賢對他道：“這樣吧，我看能不能勸他過來看您一下！”

劉之杰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但是隨即便逝去了，搖了搖頭。

“您不想見他嗎？”張賢問道。

老人家嘆了口氣，卻道：“還是不見得好，如今他是**的代表，我又是漢奸的嫌疑，不要讓我連累了他。”

張賢不由得一陣凄涼，國之如此，家已不家，父非父，子非子，人間的悲劇呀！

“對了，有一件事我還要求你！”劉之杰忽然想到，對張賢道。

“好，您說！”

劉之杰道：“知道我和他關(guān)系的人，可能就只有你了，我請你不要把我們的關(guān)系說出去，行嗎？”

張賢怔了怔，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

劉之杰向他解釋著：“如今我也已經(jīng)想明白了，他有他的信仰，雖說我們父子之間有過很多的誤會，其實我一直沒有干涉過他的信仰，這一點(diǎn)他也知道，如果沒有我背地里支持，他根本就上不了黃埔軍校，也根本走進(jìn)不了軍隊。我知道，他其實也是一個好兒子，這么多年過去了，便是再大的結(jié)也應(yīng)該解開了。他之所以這么多年不回家的一個原因，就是怕連累了我。如果外人知道了我和他的關(guān)系，我怕將來我會成為被人要挾他的桎梏。”

這一時刻，張賢忽然體驗了什么才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