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靈安寺。

禪房木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道明黃色修長的身影被晨曦籠罩，更顯晃眼。

程太后轉(zhuǎn)動著掛在手上的佛珠，微微一頓，“你總算舍得來了?！?

千凌昱走進禪房，步履略顯沉重，“是兒臣來遲了?！?

“若不是為了她，你怕是不會來見哀家。”程太后揚起一抹苦笑，以為千凌昱走投無路，今日是特來尋自己救柳雨璃。

“以后是要承蒙母后關(guān)照璃兒，還有您未出世的孫兒?！?

程太后微微蹙眉，抬眼望向立在屋中央的千凌昱，不過幾日不見，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丟了半條命。

程太后鳳眸中閃過一絲驚愕，更多的還是心疼，“你在說什么胡話？人死了不能復(fù)生，哀家也別無他法?！?

“兒臣明白?！鼻Я桕诺貞?yīng)了一聲，并沒有反駁。

程太后有些意外他的反應(yīng)，他平靜得出奇，冷靜得可怕，反而有種超越生死的釋然，這不該是他正常的反應(yīng)，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再回想起方才千凌昱所說的話，是把璃丫頭和孩子托付給了自己，難道他要……

“那本禁書你可曾看過？”程太后猛然起身，狐疑問道：“你已經(jīng)知道了破解之法？”

千凌昱并沒有回答程太后的話，反而深吸一口氣道：“母后該放下執(zhí)念了，父皇到死都在為母后贖罪，而您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難道要終日活在過去的痛苦和怨念之中嗎？”

程太后目光閃躲，扭頭看向別處，“哪兒是那般輕易就能放下的？”

無論是皇陵合葬，還是龍鳳冠底的刻字，或是力保自己后位的遺詔，她確實感受到了先帝的用心良苦，可是……

怎會說放下，便放下了？若真如此容易，她也不會這般折磨自己，折磨先帝幾十年……

是啊，幾十年，她與先帝愛恨糾纏了幾十年，愛而不得！

等她明白過來這一切時，先帝卻早已先她一步離去，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無法傾訴，無法訴說自己這么多年來的委屈，無法與相愛之人廝守到老，只有悔恨、痛苦相伴余生。

留給她的，只剩下一座墓碑和一具白骨。

果然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尤其是在得知自己誤會先帝那么久，尤其是在真正認(rèn)清了自己內(nèi)心的那一刻，悔恨如同決堤的洪水猛獸般，沖刷著自己那顆塵封已久的心。

她終日夜不能寐，食之乏味，像一個行尸走肉般茍活著，什么權(quán)利、地位都變得虛無，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兒臣盡至此，母后莫再執(zhí)迷不悟，否則痛苦的人還是母后自己?！?

千凌昱真心希望程太后能夠解開心結(jié)，與過去和解，享天倫之樂，安享晚年。

程太后回過神來，望向一臉溫和的千凌昱，有種錯覺，似是回到了先帝在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