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過眉頭蹙起:“什么事?”
宇文曄道:“投敵。”
“……!”
雷過的目光一閃,手中的劍抖動得厲害,劍尖映著屋子里唯一一盞燭火,閃爍得比他的目光還更劇烈,半晌,他聲音都在發(fā)抖的說道:“你說什么?”
宇文曄道:“我要你,再回來?!?
“……”
“我還要你幫我,拿下太原!”
宇文曄越說,雷過的氣息越亂,到最后,他甚至已經(jīng)已經(jīng)拿不動手中的劍,長臂慢慢的垂落下去,完全失去了動武的余地。
但,他仍然搖頭道:“你知道,這不可能。”
“……”
“我的確是投敵了,但我投的,也不是‘?dāng)场?,而是——?
說到這里,他自己似乎也說不下去,又或者說,是說不清楚——他是因為雷玉與西突厥小王子結(jié)親,西突厥又已經(jīng)和王紹裘合兵拿下了太原,退無可退的絕境下,才接受了這個事實,投敵后繼續(xù)鎮(zhèn)守祁縣。可是,太原不是雷毅的,也不是雷玉的,甚至,對祁縣下命令,讓他做事的人也都不是雷家的人。
如今,敵不是敵,親不能親。
他不僅愧對曾經(jīng)效忠的朝廷,對自己照顧有加的盛國公,甚至連自己接下來人生的目標(biāo),都完全失去了。
看著他一副惘然的樣子,宇文曄眼瞳更深了幾分,他上前一步,對著雷過道:“雷過,你剛剛說自己,也曾經(jīng)得遇明主。”
“……”
“那你現(xiàn)在侍奉的,是個明主嗎?”
“……”
“又或者,我該問你,你覺得他們哪一個,能成為明主?”
“……”
“是兇狠貪婪,荒淫無道的王紹及,還是狡詐成性,陰險毒辣的王紹裘,又或者——”說到這里,宇文曄的眼中透出了幾分分明的譏諷:“是西突厥的人?”
提起這個,雷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天生眉骨就高,一旦處在光線晦暗的環(huán)境里,一雙眼睛幾乎都要被眉骨撒下的陰影遮掩住,此刻,他的一雙眼睛仿佛就被陰霾吞噬,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光芒還在閃爍。
就像是一個人將要溺斃,還在掙扎一般。
過了許久,他抬頭看向宇文曄:“你——”
“不用問我?!?
宇文曄冷冷的,更生硬的道:“我的答案,只有一個?!?
“……”
“雷過,你的叔父他們當(dāng)年投靠梁士德,情有可原,因為旸帝生性多疑,他不僅痛恨叛軍,也猜忌朝中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才會讓雷大將軍只領(lǐng)五萬人馬就去河北平梁士德十?dāng)?shù)萬的叛軍,要的就是他們兩敗俱傷,他才能放心?!?
“……”
“所以,他的滅亡,國破身死,是注定的!”
雖然此刻,事關(guān)能不能說服眼前的人,更事關(guān)他們的生死,可提起楚旸,商如意的呼吸還是不由得一窒。
她無法否認(rèn)宇文曄的話,對楚旸的評價也許尖刻,卻也深刻,甚至可以說,入木三分。
有一些事情,就是注定的。
不論他如何被上天眷顧,也不論他有多聰明絕頂。
就在商如意的心思一陣紊亂的時候,站在她前面的宇文曄似乎感覺到身后的人氣息紊亂,回頭看了一眼,商如意慌忙打起精神來,宇文曄目光閃爍了一下,卻沒說什么,而是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對著雷過,只是口氣更加低沉,也更加冷厲了一些,道:“但你的投敵,卻是大不智?!?
“……”
“因為,不用我斷,連你自己都知道,不論是王紹及,王紹裘,還是一直在北方謀劃,想要禍亂中原的西突厥,他們都不是明主?!?
“……”
“你從小的理想,就是天下再無戰(zhàn)火,百姓可以安居樂業(yè),但你難道看不出來,你追隨他們,不僅完成不了你的理想,更會毀掉你希望得到安寧的中原大地!”
“……!”
他這句話,就像是一記重錘,重重的打在了雷過的心上。
這一刻,他不僅眼瞳破碎,連呼吸和心跳,幾乎都要停住了。
而宇文曄仍舊平靜,眼神和口吻,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的道:“我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
“……”
“今天,我沒有帶一把武器進城,而剛剛我也說過,我并不打算在這里跟你動手。所以,如果你要動手,又或者,你要叫人過來——就算不容易,但也總能拿下我?!?
“……”
“就看你,如何打算了?!?
說完,他慢慢的背起了雙手。
一看到他這樣,雷過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了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那雙眼睛里也像是有著千百種思緒在撞擊著,掙扎著。
他的手,慢慢握緊了劍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