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不說話。

其實怎么可能不恨呢。

奶奶生病的時候，她實在走投無路打電話給他們，沒有一個人愿意過來看一下，那時候她就知道，和他們再沒什么好說的了。

可是血濃于水，沈母打來電話，沈曦骨子里頭還是對母親有些念想。

“曦曦，你別恨媽媽，當(dāng)年家里什么情況，你也清楚，那樣的環(huán)境是真沒辦法了，難道你想媽媽一輩子被你爸爸綁死嗎？算了，大人的事，和你說這些干什么。曦曦，媽媽現(xiàn)在賺到錢了，可以接你過來一起生活?！?

沈曦有一瞬間的沉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曦曦，你在聽嗎？”

沈曦說：“我在聽，我沒辦法跟你過去生活，我有奶奶要照顧?！?

“曦曦，媽媽沒說不帶你奶奶，只是你奶奶現(xiàn)在身體條件不好，不好搬來搬去，媽媽也不在桉城，要不這樣吧，你過來媽媽這里玩幾天，你看看情況再看要不要帶你奶奶過來?！?

“我沒時間，我要找工作?！?

“工作又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你不是剛畢業(yè)嗎，過來吧，先來媽媽這里待幾天?！?

沈曦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說：“你在哪里？”

“媽媽在貴州。”

沈曦說：“你什么時候去的貴州？”

“來了好幾年了，這邊發(fā)展不錯，你要不過來看看，就算不在這邊找工作，當(dāng)過來旅游，媽媽好久沒見到你了，你小時候很黏媽媽的，你不記得了？”

沈母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說：“曦曦，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女兒，我是你媽媽，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是不是，還是你現(xiàn)在這么恨媽媽，不愿意見媽媽了？”

“不是，我沒有這意思，到時候再看吧，如果有時間我就去看你?！?

“好，那媽媽等你，等你的好消息，對了，媽媽給你買了些東西，快遞過去了，還有些給你奶奶的，這么多年沒回去看你們，我也很內(nèi)疚?！?

沈曦說：“知道了，我還有事，有什么下次再說吧。”

掛了電話，沈曦心煩意亂，被這通電話影響的，這么久沒聯(lián)系，沈母忽然找過來，換了一副態(tài)度，她有些無所適從，其實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她還是想母親的。

晚上回到家里和奶奶說了母親打來電話的事，奶奶摸著她的頭，說：“是不是想她了？”

“還好?！鄙蜿剡`心說。

“傻孩子，哪有不想媽媽的，你要是想去見她，就去，不用管奶奶。”

“不行，我走了，奶奶您怎么辦，沒有人照顧您了。”

奶奶的年紀(jì)越來越大，身體不是很好，沈曦不敢輕易離開，她找工作也想找著附近醫(yī)院的，不想離開奶奶。

沈曦趴在奶奶的膝蓋上，像小時候一樣，她難過的時候就趴在奶奶腿上默默掉眼淚，奶奶每每安慰她，輕輕摸著她的頭發(fā)，給她唱歌，安慰她。

她每天照顧奶奶照顧得好好的，奶奶身上沒有什么味道，香香的，保持干凈，偶爾陪奶奶一起看電視新聞，奶奶其實看不太見了，還好耳朵靈光，聽得很清楚。

“傻孩子喲，奶奶能照顧好自己，你又不是一去不回來了，對不對。”奶奶笑呵呵的，手干枯得像秋天的落葉，全是歲月的痕跡。

沈曦眼睛濕潤，又想起以前的事，還是難過的。

奶奶摸摸她的頭發(fā)：“去吧，要是想媽媽的話，奶奶可以照顧好自己，等你回來，你別擔(dān)心了。”

沈曦抬起頭來，“您真的可以嗎？”

“奶奶年輕的時候照顧一家老小，這有什么，行了，你去吧，看看你媽媽，母女倆好好聚聚，不過你一個人出門，一定要當(dāng)心，提高警惕。”

奶奶叮囑她道。

沈曦認(rèn)真點頭：“我知道了?！?

不過要不要去見沈母，沈曦還沒最終下決定，沒過幾天，沈母又打來電話，噓寒問暖，關(guān)心備至，問她快遞收到?jīng)]有。

沈曦剛拿到快遞回家，箱子看起來不大，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還沒打開來看。

“收到了。”

“那你什么時候過來媽媽這？給你住的房間收拾好了，媽媽現(xiàn)在的老公，他也想見見你，聽說你是醫(yī)學(xué)生，一直夸你很厲害，想見見你，他有個女兒也快高考了，他也想讓他女兒學(xué)醫(yī)。”

沈曦聽她說這些話，多少有些恭維的感覺，“我給不了任何建議。”

“那要不這樣，你先過來再說？媽媽準(zhǔn)備了很多，看到你叔叔他和他女兒到處玩，我就想起你，曦曦，媽媽對不起你?！?

沈曦經(jīng)不住沈母再三說好話，加上她也想見媽媽，這么多年沒見面，她內(nèi)心深處一直渴望著母愛，于是答應(yīng)了下來。

沈母立刻把地址發(fā)給她，讓她坐高鐵到哪里，發(fā)了三千塊給她，報銷旅程費用。

沈曦只準(zhǔn)備過去待個幾天而已，沒有打算待太久，她還是要回來工作和照顧奶奶，出發(fā)之前，奶奶給她從寺院求了護(hù)身符，讓她隨身帶著，奶奶有這方面的習(xí)慣，只要她出門，奶奶都要去寺廟求個護(hù)身符。

“謝謝奶奶，奶奶放心，我會注意安全的。”沈曦其實想，再怎么說都是她母親，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的，又怕辜負(fù)奶奶的一片心意，才沒有說什么。

沈曦是收拾了一個行李箱，訂好了高鐵票發(fā)給沈母看，剛發(fā)出去，張堰禮打電話過來了，她接了電話。

“沈曦曦，做什么呢？”

沈曦說：“張堰禮，我明天去看下我媽媽，過幾天回來。”

“你媽媽？”張堰禮納悶問句：“她來找你了？你去哪里？”

“對，她來找我了，她在貴州，嫁過去了，我去看她幾天，我托了鄰居幫忙照看奶奶幾天，去幾天就回來。”

張堰禮說：“這么多年沒回來看過你，忽然聯(lián)系你，要你過去，是不是有點？”

張堰禮這人警惕心很強的，他說得委婉，怕沈曦誤會，趕忙說：“我不是惡意揣測，有點好奇?！?

“我知道你的意思?！鄙蜿赝耆斫鈴堁叨Y的擔(dān)憂，她長長嘆了口氣，說：“我媽媽應(yīng)該是太久沒見到我了，想我了，張堰禮，我這么大了，其實能夠理解我媽當(dāng)時為什么要和我爸離婚?！?

“我爸爛泥扶不上墻，是個女人跟著他都沒好日子過，我媽看不到希望，只能離開他了，說她自私自利，只為自己想都好，事情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我也長大了，不想計較那么多，也許這次是我過去看她的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會見她了，好斷了所有念想?！?

張堰禮認(rèn)真聽她說完，說：“要不我找個人陪你過去？”

“張堰禮，你這么不放心我呀？”

“那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