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群猛灌了一口酒,表情很是陰翳。
趙錦辛看他這樣子真是不舒服："哥你現(xiàn)在就他媽跟個娘們兒似的,你還是我哥嗎"
邵群狠狠瞪了他一眼："滾,敢這么說你哥,找打是不是"
趙錦辛不屑地哼了一聲："談個戀愛談得這么婆婆媽媽,你現(xiàn)在也太丟人了吧。"
邵群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拍,有些火了："你他媽大老遠找我晦氣來了吧。要不是你把那個傻逼帶來,我現(xiàn)在跟他什么事兒沒有,和和睦睦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還敢數(shù)落我,我他媽警告你,你再敢擠兌我一句,就是你我也照打。"
趙錦辛撇撇嘴,最終是沒接著刺激他。他沖著倒酒的小弟招了招手,附在耳邊說了幾句,然后塞給他小費："去吧,找倆像樣的。"
邵群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時不時抬頭跟不遠處的季元祁互瞪眼。
不一會兒,那小弟帶著倆特秀氣的男孩兒來了。
這倆男孩兒難得的不妖氣,打扮也跟大學(xué)生似的,干干凈凈的。
一過來就一左一右坐他們倆人旁邊了。
邵群瞇著眼睛看了他們兩眼,又看了看趙錦辛。
趙錦辛道："跟你干喝酒沒勁透了,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你自己跟他玩兒去,我懶得跟你說話了。"說著自己摟著旁邊的小男孩兒說話去了。
邵群現(xiàn)在一萬個不想回家,回去真不知
道怎么面對李程秀,他也懶得搭理趙錦辛,就自顧自地喝酒。
男孩兒有些尷尬,挨在他身邊沒話找話："哥,第一次來這里嗎,以前沒見過你呢。"那尾音翹得恰到好處,雖然是在撒嬌,卻不膩歪人。
邵群看了他一眼,把酒推到他面前,隨口道："喝吧。"
自從有家有室之后,邵群是一次都沒在外邊兒打過野食。
他看著長得漂亮的男孩兒也不是全沒感覺,他又不是太監(jiān),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做什么對不起李程秀的事,萬一被知道了,那風(fēng)險他承擔(dān)不起。所以出去談生意要是去了聲色場所,他最多逢場做做戲,讓他來真的,他做不出來。
即使今天給黎朔刺激了一整個晚上,他一肚子的怨氣,可美色當(dāng)前,他心里滿滿的還是李程秀。
只是他悶頭喝酒,人家男孩兒不樂意啊。
好不容易碰到這么極品的客人,倒貼錢他都想黏糊上去。
男孩兒就那么在他耳邊膩膩歪歪地說著話,越貼越近,手腳也不太老實地在邵群腰背上摸著。
邵群喝得有些暈乎了,毫無殺傷力地瞪了他一眼："你他媽摸得挺上癮啊,還不給我倒酒。"
男孩兒嘻嘻笑著給他倒酒："哥,你身材真好,怎么練的啊。"
邵群懶得搭理他,抬手就要去拿酒杯。
男孩兒微微一躲,笑道："我喂你嘛。"說著仰脖子喝了一口,就把嘴湊了上來。
邵群身子直晃,有些厭惡地想往后躲開。就在那男孩兒嘴唇快貼上來的時候,邵群的余光突然瞄到了刺眼的亮光,很像閃光燈。
他一個激靈,腦子清醒了不少,突然想起來姓季的小崽子還在不遠處跟他干瞪眼兒呢。
他把小鴨子推開了,扭頭一看,果然見季元祁拿著手機,挑釁地一笑。
邵群"操"了一聲,一個挺身就要站起來。
只是他已經(jīng)喝得頭重腳輕,起來后沒站穩(wěn),直接往前栽了過去,男孩兒趕緊抱住了他。
邵群使勁甩了甩腦袋,心里有濃重的危機感。
萬一李程秀看到剛才的照片,他、他要怎么解釋
他心里那個來氣,推了小鴨子一把："滾遠點！"
趙錦辛忙過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怎么了哥"
邵群抬起手臂指著季元祁的方向："你趕緊去,把那小子、那小子的、手機,給我搶過來。"
趙錦辛一片茫然,看了看他手指指的方向。
先是看到一群男男女女在那兒瘋狂地扭著身子,然后后面有幾組沙發(fā),全都坐著人,他真不知道邵群指的到底是誰。
邵群推了他一下："快去啊。"
趙錦辛道："你說誰呀哪個人啊"
邵群氣得想抽他,晃晃悠悠地就想過去,可一抬頭,季元祁已經(jīng)沒人影兒了。
邵群只覺得心一片冰涼,他是真害怕了。
他緊緊抓著趙錦辛的衣服："趕緊送我回去。"
"好好好,現(xiàn)在就送你回去。"趙錦辛心里無奈透了。
邵群現(xiàn)在看什么東西都重像,路都走不穩(wěn),才走到停車場,已經(jīng)有些想不起來自己這么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兒,被趙錦辛扔到車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可憐趙錦辛一個人扛著一百六十多斤的邵群,從酒吧一氣兒給送回了家。
把人送到家,趙錦辛也快累癱了,心里那個后悔來這一趟。
按了門鈴后,李程秀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打開門,一看門外一身酒氣的兩個人,就嘆了口氣。
趙錦辛哭喪著臉："嫂子,人我給你送回來了,接下來你自己處理吧。"
李程秀趕緊道："你幫我扶到臥室吧,我弄不動他。"
趙錦辛只好把已經(jīng)不省人事的邵群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床上,然后說什么也不肯歇一會兒,轉(zhuǎn)身就跑了。
李程秀費勁地給邵群脫了衣服和鞋,拿毛巾給他擦了臉和脖子?？粗焖哪?李程秀什么怨氣都發(fā)不出來了。
兩人過日子就是這樣吧,尤其是跟邵群這種本來就不太好相處的人,總是要磕磕絆絆的,總要有一個人妥協(xié)。
只要邵群的心還在這個家一天,他就愿意做最大的努力守著這個家。
李程秀將邵群安頓好了,自己也跟著躺了下來。他決定等明天邵群清醒了,就把他和黎朔的事解釋一下。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希望邵群過得開心,他也才能過得舒心。
第二天,李程秀很早就起來了。
他把湯調(diào)到保溫狀態(tài),吃了點兒東西,把正正和茶杯喂了,然后就開始看書,等著邵群醒來。
這時,手機響了,他接完公司的電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沒看的短信。
打開短信,他頓時就僵住了,只覺一股冷意從腳底一直沖到頭頂,心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發(fā)來的是一條彩信,照片照得有些模糊,光線又暗又雜,一看就是酒吧之類的地方,但是李程秀還是能很容易地分辨出照片上的人是邵群,而歪在邵群懷里的是一個輪廓清秀的男孩兒,倆人似乎正在接吻。
身體就像被什么巨大的沉重的東西壓住了一般,讓他呼吸困難。
他看了看發(fā)件人,是小季。那么必定是昨晚他們在酒吧碰上了。
從他重新和邵群搬到一起住那時候起,他就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邵群是什么樣的人,邵群有多少惡劣的本性,他李程秀是體驗得最淋漓盡致的。而邵群對他的執(zhí)著,究竟能持續(xù)多久,他真的從來不敢抱有希望。
他一直就在告誡自己,不要抱有希望,就這么過下去,過一天就是一天。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絕望,這樣等到邵群膩了這一往情深的生活時,他還能自己走下去。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早……
李程秀顫抖地握著手機,心臟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得他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他不該難過,不該意外。這是早早就預(yù)料到了的,打從一開始,他就給自己打了預(yù)防針,意料之中的事,不應(yīng)該難過。
李程秀覺得眼眶酸澀,他透過模糊的視線,在手機屏幕上觸控著,按下了刪除鍵。
正正的哭聲適時響起了。
李程秀深一口氣,趕緊跑到嬰兒房,哄著這個懵懂地小生命。
無論邵群在外面是什么樣,至少這個家還維持著平和的樣子。他最大的希望是他的兒子能快快樂樂地長大,至于他自己……
李程秀把臉埋在正正透著奶味兒的小胸脯上,盡管心痛難耐,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邵群一氣兒睡到中午才起來,因為頭痛,光睜開眼睛這個過程就花了好幾分鐘。
他反應(yīng)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只不過旁邊少了個人。
一看天色,都是大中午了,李程秀這種每天六點多起床的人,去逛個商場再回來都夠了。
邵群爬了起來,去浴室刷牙洗臉,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摸了摸新長出來的胡茬。腦中快速地閃過一絲思緒,他瞪大眼睛,突然想起了相當(dāng)重要的事情。
他臉都顧不上擦,趕緊跑出了臥室,一開門,就見李程秀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吹剿鰜?就慢慢抬起頭,掃了他一眼："起來了。"
邵群突然緊張起來,只覺得口干舌燥："啊,幾、幾點了"
"十二點半,餓了吧。"
"啊,嗯。"
"那吃飯吧,應(yīng)該還熱的。"李程秀起身去了廚房,把飯菜一一擺上桌子,招呼邵群吃飯。
邵群整根心弦都繃著,但是看李程秀這么平常的反應(yīng),他不禁疑惑,難道季元祁沒把他拍下來或者拍了但是沒發(fā)給李程秀
可是他明明看到季元祁拍了他們,而且就他對李程秀那股勁兒,怎么可能不趁這個機會搞破壞。
邵群滿心疑惑,僵硬地坐了下來。李程秀也跟著坐下,自顧自地吃飯,沒怎么看他。
雖然他看著很平靜,邵群還是感覺出不對勁兒了。
昨晚倆人鬧得那么不愉快,要是換做平時,李程秀要么會委屈地看著他,要么生氣了就不跟他說話,但是裝著若無其事,顯然不是李程秀的演技能做到的,于是現(xiàn)在就怎么看怎么不對。
怎么會若無其事呢昨天他都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火氣上來了,他控制不住,現(xiàn)在后悔死了,他還想著要哄人呢,李程秀怎么會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邵群皺眉看著他,心里更加不安起來。
李程秀看他半天不動筷子,就盯著自己看,終于忍不住了,輕聲道："吃飯呀。"
邵群如夢初醒,生硬地問了一句："你怎么都不看我。"
李程秀頓了頓："你說什么呀,還不吃飯。"
邵群喉結(jié)鼓動著："昨天你生氣了吧,我跟你道歉,你別生我氣。"
李程秀"嗯"了一聲："沒事,都過去了,趕緊吃飯吧。"
"你,你真的不生氣"
"我沒事。"
"你昨天……你如果心里有什么事兒,我可以解釋,別憋在心里。"
李程秀沒懂他什么意思,搖搖頭："我沒什么……"
邵群心里疑惑更甚,難道季元祁真的什么也沒做
李程秀又吃了幾口飯,突然道："邵群,確實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邵群心猛地一跳："你說。"
李程秀終于抬起臉,看了他一眼："咱們之前討論過了的。你覺得正正還小,再多一個孩子怕我累著,其實我不覺得累,我很享受這個過程,所以,再要一個孩子吧,你自己的孩子。"
邵群萬萬沒想到李程秀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件事。
"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再要一個吧,正正也有個伴兒。"
邵群想了想："只要你同意,我是沒意見。"邵群握住李程秀的手,柔聲道,"但你要記住,正正始終是我們的兒子,我會給他最好的。"
李程秀勉強笑了一下,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明明已經(jīng)摟著別人了,嘴里還能說出這么深情的話,確實是邵群的一貫作風(fēng)。這樣也好,這么快就讓自己看清了,以后就再也不會受傷了。他不需要再花很長的時間不斷地猜疑,也不需要反復(fù)地探究邵群對他是真是假,以及他們能在一起多久。
這些問題都不需要再思考,他們的關(guān)系,就到邵群說結(jié)束的那一天,然后他就帶著正正離開。做了如此堅韌的準(zhǔn)備,到時候他一定能挺過去。
至少以后他不會再是一個人,沒有什么比這一點更能寬慰他,給予他勇氣了。
希望邵群再要一個孩子,也是考慮到,有一天他和正正離開了,邵群也好向家里交代。
邵群的手心貼著他的手背,傳來令他熟悉的灼熱的溫度。他曾經(jīng)因為有這雙手的扶持而感激一切他能感激的力量,如今這雙手,卻只讓他想起來它們昨天碰過別人。
李程秀輕輕把手抽了回來,順手端起了自己的碗："我吃完了,先去收拾,你慢慢吃。"
邵群愣了一下,他真的想不通李程秀這樣的反應(yīng),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群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客廳飄蕩,最后眼睛定在了李程秀的手機上。他心里涌上一個奇怪的念頭,起身就去拿起了李程秀的手機。
他翻了下通話記錄,昨晚有一個陌生號碼,估計就是黎朔的,而季元祁給李程秀打得最近的一個電話,已經(jīng)是一個禮拜之前了。他又翻看了短信記錄,同樣沒什么新信息。李程秀的手機在他眼里沒有任何秘密,他經(jīng)常趁著李程秀洗澡的時候隨手翻翻,他不覺得有什么不行,但是多少是有些心虛的,至于李程秀知不知道他這么干,他自己也不清楚。收件箱看完了,他心念一動,又進了垃圾箱。
這手機是市面上最新款的,李程秀除了會打電話發(fā)短信之外,大部分功能都不會用。他似乎至今都不知道,這個系統(tǒng)的手機,短信刪除了之后不會徹底不見,只是移到了垃圾箱里。
垃圾箱里最新的一條短信,讓邵群的心沉了下去。
是署名"小季"的一條彩信。
他內(nèi)心是如此地掙扎,以至于盯著那條彩信看了半天,才猶豫著點開。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那條彩信不出他意料,是他跟昨晚那個人的照片,角度極其曖昧,看上去就像在親吻,只有當(dāng)事人知道其實沒碰著。
發(fā)信時間是昨天半夜,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李程秀是不是在他回來之前就已經(jīng)看到了。
但他肯定是看到了。
雖然看到了,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昨晚照常地照顧他,今天照常吃飯打掃,對這條彩信的事情只字不提。
李程秀能裝作不知道,他就不用絞盡腦汁地解釋,按理說他該高興的,可心里洶涌而上的卻是憤怒和悲傷。
為什么李程秀連問都不問,直接就把短信刪了說李程秀對他信任到了這種程度,他自己都不信。
倆人雖然重新在一起了,李程秀在生活上對他的無微不至,也幾乎跟以前一樣,但邵群還是感覺得到,李程秀只是習(xí)慣了這么對人好,就連adrian住他家里,李程秀都會給adrian洗襪子。
以前他還能得意地認(rèn)為李程秀是因為愛他,所以對他的事,事事上心,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李程秀性格如此。對他來說是因為充滿愛意才會去做的事,李程秀僅僅是出于生活習(xí)慣。
這讓邵群沮喪到了極點,尤其是現(xiàn)在的生活狀態(tài),雖然看似很美好,但他一直有種如履薄冰的危機感。
他感覺得到李程秀對他的防備。
盡管李程秀對他是這么的好,可是卻全不是當(dāng)初那樣,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愛慕,對他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付出。
那個只知道愛他的李程秀真的回不來了。
可這他媽怨誰呢。
邵群握著這只薄薄的手機,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了咯咯的聲音。
"你在看什么"李程秀清透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邵群猛地抬頭,看到李程秀正看著他,眼神非常地復(fù)雜。
邵群顫抖著把手機沖著他："你看到了"
他跟李程秀不同,他藏不住心事,跟感情有關(guān)的事,他更是不愿意藏,很多時候他明知道太直接太迫切會適得其反,他卻控制不住自己。
李程秀拿毛巾擦著手,低低地"嗯"了一聲。
邵群吸著氣："我,我跟他沒什么……"
李程秀又"嗯"了一聲,低下頭沒看他："沒關(guān)系……我去超市買點兒菜,你看著正正吧。"
邵群急道："你不相信我嗎我昨天喝多了,他自己靠過來的,我真沒碰他。"
李程秀連呼吸都在顫抖,他默默轉(zhuǎn)過身,腦子里充斥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面,好多都是他根本沒看到,卻自行幻想出來的邵群和那個少年纏綿的場景。他甚至不想再和邵群說一句話。
他很想大聲告訴邵群,別再騙他了,有什么意思,他不在乎,他無所謂,他再也不會為了邵群,生出這個世界沒有他容身之處的絕望念頭。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無論邵群做出什么,他都準(zhǔn)備好了。
他抓起桌上的鑰匙,轉(zhuǎn)身就要出門。
邵群喊道："為什么不問我！"這句話才是他真正想說的。
李程秀頓了一下,背對著他,雙拳緊握："問什么。"
"為什么不問我這個照片的事我可以解釋！"
李程秀輕聲道："有什么好問的。"
邵群大步走過去,把他的身體扳過來,寒聲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什么好問的。"
李程秀清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讓邵群看著心驚的東西。
兩人對視了幾秒,李程秀的眼神黯淡下來,他慢慢推開邵群的手："我去買菜。"
邵群哪里能這時候放他走,他死死拽著李程秀,怒道："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有什么好問的,說清楚。"
"沒什么可說,我、我相信你,你怎么說,我信就是了。"
這句話無疑是把邵群的怒火給層層往上推,李程秀這樣的態(tài)度,就好像他昨晚跟誰做了什么,他根本不在乎,連問一問都直接省了。
這個認(rèn)知簡直能把邵群燒著了,這比李程秀拿著照片質(zhì)問他,還要讓他無措和恐懼。
有什么比全然不在乎更讓人心寒的！
邵群嗓門也拔高了："你這都是什么意思,你這樣子像是相信我嗎你為什么不問,為什么不讓我解釋！還是你根本一點也不在乎,我他媽在外邊兒是死是活跟誰干了什么,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
李程秀撇過頭去,低聲道："別說了,夠了。"
"你給我說清楚李程秀,我邵群對你掏心挖肺的,恨不得把你供天上去,我把你當(dāng)什么你明白嗎啊你明白嗎我把你當(dāng)我老婆,你把我當(dāng)什么你要是真把我當(dāng)一回事,看到這玩意兒你就不是這個態(tài)度,你應(yīng)該甩我倆嘴巴子讓我以后晚上不準(zhǔn)出去胡混！可你他媽這是什么意思,不聞不問是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你什么意思！"邵群說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哽咽了。
他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才能對李程秀更好,怎么才能讓他放下心結(jié),回到倆人當(dāng)初那么美好的時候?？墒抢畛绦銋s把自己的心保留了起來,似乎做好了隨時跟他一拍兩散的準(zhǔn)備。他不是傻子,有曾經(jīng)的好時光作對比,李程秀是全心全意對他,還是藏著掖著不敢放感情,他怎么會感覺不出來。
如果不是這個事情,讓他實在忍不下去了,他只能一直裝作什么都感覺不到,畢竟現(xiàn)在的日子已經(jīng)是他好不容易過出來的,他本來該知足的?？扇司褪沁@么不知足的生物,有了一瓢水,就想要一缸,有了一缸,恨不得能擁有整個湖泊,他多希望李程秀每一根頭發(fā)每一個細胞都是屬于他的。
李程秀激動得又開始結(jié)巴："你、你憑什么,憑什么質(zhì)問我我、我不管,你的事我管不了。"
"什么叫你管不了你根本不想管吧。你看著這照片還能裝著沒事兒人一樣,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兒在乎我是不是有一天我?guī)е鴦e人回來了,你也是這副不聞不問的德行"
這句"帶著別人回來"似乎是戳到了李程秀的痛處,他本來是不想和邵群吵的,此時卻控制不住地把心里話叫了出來："不是遲早的嗎！"
邵群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李程秀。
李程秀被他的神態(tài)嚇著了,微微縮了下肩膀,卻沒有后退。巨大的悲傷突然將他籠罩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過的日子,愈發(fā)地可笑。
本來昨晚打定主意要和邵群解釋他和黎朔以前的事,在看到那張照片之后,一點心思都沒有了。他盡管裝著不在乎,可是心卻在滴血,他幾乎是帶著報復(fù)的心理,想讓邵群就這么一直誤會下去。
原來他無論怎么管束著自己,都無法控制住不去愛邵群。無論是他小的時候,還是長大以后,都沒什么長進,明知道不可能,卻偏忍不住去嘗試。只是越在乎,他就越害怕,越害怕,他就越想把自己包起來。他不敢想,有一天邵群真的"帶著別人回來",他該怎么辦,他能不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瀟灑地走人。他的心恐怕這輩子都要懸在半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度日,唯恐有一天從高處跌落,痛不欲生。
他心里甚至有些責(zé)怪小季了。何必要告訴他,何必要發(fā)這種照片給他,如果他不知道該多好！
邵群顫聲道："遲早的李程秀,什么叫遲早的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我遲早都會做出這樣的事你他媽心里就是這么想我的"
邵群心痛得想哭。他這么長時間的努力,在李程秀眼里屁都不是,不管他表現(xiàn)得多好,不管他心里對李程秀是傻逼到什么程度的忠誠,李程秀都沒相信過,也沒打算相信。
無論付出什么樣的努力,都可能是徒勞的,還有什么比這更能擊潰一個人的。
李程秀看著邵群的表情,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這樣直白的傷心和難過,實在無法不叫人動容。
邵群吸著鼻子罵道："李程秀你他媽王八蛋,你的心是不是鐵打的老子長這么大對誰能像對你一樣,我為了讓你回心轉(zhuǎn)意,刀子都敢往肉里捅,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份量嗎我怎么可能找別人！"
李程秀搶過邵群手里的手機,把屏幕幾乎貼到了邵群鼻尖上,眼里升騰著火焰："你憑什么罵我！這個、這個是你,你做出這個事,你為什么罵我。"
"我都跟你說了是誤會,這人是我弟弟找的,就坐我旁邊喝酒而已。老子有了你之后比他媽古代婦女都三貞九烈,你怎么就是不信。你這也不知道屬什么的脾氣,動不動一聲不響就不見了,你看我敢惹你嗎。你怎么就能這么看我,你還想讓我怎么樣！"邵群越說越委屈,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喘氣,那寬闊地肩膀都直抖。
李程秀愣住了。邵群這么委屈又難受的樣子,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
邵群低著頭點了根煙,啞聲道："我警告你你現(xiàn)在不許出門,你要敢往外走我就,我就……反正你別想出去。"
李程秀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在他旁邊坐下了："我不出去了。"
邵群紅著眼睛看了他一眼。
李程秀把手機放桌子上,嘆了口氣："昨晚怎么回事,你說說。"
邵群小聲道："你不是不管嗎。"
李程秀抿著嘴看著他,也小聲說著："我管。"
"你在乎嗎"
李程秀覺得哭笑不得："……我只是害怕。"
邵群把身子坐直了,看著他的眼睛："你害怕什么。"
"害怕……"李程秀的身體微微地抖了一下,"你現(xiàn)在,對我太好了,萬一有一天,這些都沒了……"李程秀這還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心里話說出來,說出來之后他覺得輕松了不少。
這種話他并非無法開口,他只是害怕聽到邵群基于他這些擔(dān)憂而做出的各種動聽的承諾。他信或不信,都讓他痛苦,索性不聽可能更好。
但現(xiàn)在他覺得,也許還是聽聽得好,哪怕邵群不是出自真心的,對現(xiàn)在這樣疑神疑鬼擔(dān)驚受怕的自己,也多少算是慰藉。
邵群轉(zhuǎn)過身慢慢把他摟住了："程秀,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比你還要害怕。我害怕現(xiàn)在的生活太幸福了,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怎么辦。你把自己保留起來,好像隨時準(zhǔn)備退出,也許你沒了我照樣能好好活著,可我不行……我真不行。"
李程秀輕輕把手貼在他的手背,感受著這個一直以來強硬的男人的身體傳來的些微顫抖。
兩顆心隔著肚皮,誰也猜不透對方在想什么,所以不斷地猜忌懷疑,這樣子不能全然信任的生活,究竟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
他也希望能回到從前,至少那個時候,他從來不想邵群對他是真是假,他只要按照自己的感覺好好對邵群就夠了。
兩人經(jīng)歷了那么多,走到今天這步,還糾纏在一起,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邵群慢慢收緊手臂,嘆息著："我這輩子有你一個都把我折騰個半死了,哪還敢招惹別人。你永遠不用擔(dān)心我會放棄你,我比你還要擔(dān)心,還要心里沒底。我這一年多來,最害怕的事就是有一天醒過來發(fā)現(xiàn)我在做夢,你還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無論我多想你都找不到。你知道那滋味兒有多可怕嗎,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
李程秀默默地抱住邵群的背脊,他現(xiàn)在才相信,小說里表述的那種想和一個人凝固在某個時光的感觸,是真實的。很多話他羞于開口,只有他心里知道,邵群是他這輩子所擁有的最昂貴的奢侈品,他小心翼翼地捧著,愛惜著,只要能一直擁有下去,他其實什么都愿意付出。
不大不小地鬧了一場后,兩個人又恢復(fù)到了平靜的生活中。其實他們都知道,這漫長的日子不過剛起了個頭,也許以后還會碰到很多次這樣或者那樣的猜忌和沖突,畢竟邵群面臨著太多的誘惑,而誰又能保證在平靜時光的琢磨下,感情不會變質(zhì)。兩人只能步步為營,拼盡全力讓他們走得更遠。
事隔幾天后,邵群給季元祁打了個電話。
小季正因為李程秀毫無反應(yīng)而沮喪呢,這時候接到邵群的電話,本想嘲弄他一番,可邵群一開口就把他震住了。
邵群平靜地說："姓季的,下面這些話我就說一次,你給我記清楚了。對你來說,李程秀只是你得不到才愈發(fā)向往的玩具,但對我來說,李程秀是我的命。你要是再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破壞我們的感情,我邵群發(fā)誓,我讓你一輩子不消停。"
掛上電話之后,邵群努力維持的冷酷面孔垮了下來,橫眉瞪眼地對著無辜的電話一頓罵娘,把他學(xué)了二十多年的臟話全都招呼到了季元祁和他祖宗身上。
李程秀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開口叫道："邵群。"
"哎。"
"你進屋來一下。"
邵群"哦"了一聲,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李程秀坐在床上,神情有一絲緊張,又有一絲難堪："邵群,我想跟你說件事。"
"哦什么"
"關(guān)于我和黎大哥的。"
邵群的臉立刻扭曲了,撇著嘴道："什么"
李程秀勉強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你聽我說,其實那時候,我和黎大哥……"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