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明白霍紹霆的用意。
他是怕自己放棄，所以才告訴明珠的……
陸謙眼里有些熱。
他一口一口地喝著小山雞蘑菇湯，哪怕喝不下也盡量能多喝一些，溫蔓告訴他，這是老太太親手養(yǎng)大的山雞，為了這個(gè)還在山里住了小半月。
陸謙垂眸：“我對不住她老人家?！?
……
溫蔓從醫(yī)院回家。
陸謙的情況不好，她心情總歸沉重。
霍紹霆加班有些晚。
等他回來，溫蔓才知道他把陸謙公司的事情分擔(dān)了大半，溫蔓多少是心疼的，她親自給他下了一碗面。
霍紹霆餓了，吃得快。
溫蔓輕聲說：“舅舅的公司我去吧！”
霍紹霆抬眼。
溫蔓輕撫他瘦削的面孔，低喃：“你本來就分擔(dān)著霍氏跟西亞集團(tuán)，再加上舅舅的公司，我怕你身體吃不消！紹霆，我也是會(huì)心疼你的?！?
霍紹霆輕輕握住她的手。
溫蔓又說：“崇光跟霍西白天上學(xué)！允思很聽話，我去公司半天沒有問題，下午再回來喂小霍嬌。”
霍紹霆一邊吃面，一邊把玩她的手。
他說：“霍太太想得細(xì)致?！?
溫蔓注視著他：“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
霍紹霆吃完面，抹了下唇說：“我跟爸說了，霍氏后面他暫時(shí)全權(quán)管著，我能有精力管著舅舅的公司，至于你照顧幾個(gè)孩子已經(jīng)很辛苦了！還有……溫蔓，我不想允思跟霍嬌缺失母親的陪伴。再說你有空可以照顧舅舅?！?
他安排得很好。
溫蔓也未堅(jiān)持，她嗯了一聲。
霍紹霆看看遠(yuǎn)處的孩子們，正在畫陶瓷娃娃，挺認(rèn)真的。
他輕刮了溫蔓的鼻子：“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溫蔓勉強(qiáng)一笑。
她聲音低低的，跟他說著夫妻間的體已話：“紹霆，我擔(dān)心舅舅……我怕他病好以后也不能給明珠幸福了。”
霍紹霆目光深深。
他看了她一會(huì)兒，然后笑笑。
他走到窗邊把窗戶拉開，點(diǎn)了根香煙就站在風(fēng)口里抽煙……抽完半根才慢條斯理地問：“你是怕舅舅不行了？”
溫蔓面紅。
家里傭人孩子們都在，他就這樣大刺刺說出來。
霍紹霆看看大廳。
他低低一笑：“她們聽不見的?！?
溫蔓走過去，是真心想跟他商量事情，霍紹霆摸了她的臉一下反問：“如果我生了場病不行了，你會(huì)介意而跟我分開嗎？”
溫蔓說不會(huì)。
霍紹霆又低低地笑了。
溫蔓臉燙，正想走，但是腰身被人握住。
霍紹霆把香煙熄掉，薄唇貼在她的耳后根，熱乎乎地說：“舅舅那病，不影響下邊的事兒?！?
溫蔓：……
*
陸謙艱難了很長一段時(shí)間。
在這段時(shí)間里，他唯一安慰的就是明珠會(huì)過來看他。她半月來產(chǎn)檢一次即使她很少陪他說話，只是略坐坐就離開。
但這對于陸謙來說，已經(jīng)十分滿足。
這天明珠帶了爍爍來。
她人去產(chǎn)檢，爍爍是保姆帶過來的，小家伙推開門露出一顆茶色的小腦袋。
陸謙一抬眼就見著了。
他低而溫柔地說：“怎么不進(jìn)來？”
小爍爍把門合上，小身體慢慢地挪過來，然后爬到病床邊上跟陸謙窩在一起，小小的腦袋貼著他的。
陸謙心里難過。
或許是孩子察覺到什么了。
他摸摸兒子的頭：“不叫我舅姥爺了？”
小爍爍快要哭了。
他吸著鼻子，聲音沙沙的：“爸爸！”
陸謙勉強(qiáng)笑笑：“傻小子！”
小爍爍到底是小孩子，不似大人那樣藏住心思，他拉住陸謙的手小聲說：“爸爸……我不怪你了！你快點(diǎn)好起來好不好？”
甚至是，甚至是讓他把爸爸讓給那個(gè)萌萌。
他也愿意。
他不想爸爸死。
陸謙眼里熱熱的，他的前半生活得太恣意，后半生卻對不起很多人。
最對不住的是爍爍。
陸謙忍住眼淚，輕輕抱了兒子：“爸爸答應(yīng)你。”
小爍爍貼著他。
小家伙大概是太困了，竟然就睡著了，陸謙凝視那張小臉好久好久……
門口傳來聲音。
似乎是明珠的聲音。
陸謙下床走到門口，然后就微微怔住。
過道里不只有明珠，還有顧云凡。
顧云凡是被隨云派了送明珠來醫(yī)院的，他跟明珠不對付，說幾句話就能口角。
年輕男人禁不起激。
他把明珠困在過道，一副想欺負(fù)人的樣子。
但又沒有惡意。
他年輕俊美，深秋的天氣只穿一件短袖，手臂上露出平滑結(jié)實(shí)的肌肉……
陸謙一生自負(fù)。
他出身名門，
他長相不俗。
他年輕輕輕就是人人敬仰的陸先生，可是現(xiàn)在他卻在年輕男人強(qiáng)壯的身體前自卑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病服。
自慚形愧！
從未有過的感覺，油然而生。
陸謙退了回去。
他靠在門板上，自嘲地笑了。
陸謙啊陸謙……你憑什么覺得明珠還非你不可，你看，現(xiàn)在隨便一個(gè)年輕男人都能襯得你病弱不堪，蒼老丑陋。
你有什么資格愛她？
門口響起敲門聲。
陸謙收拾了下心情，把門打開，門外站著顧云凡跟明珠。
陸謙客氣生疏：“來接爍爍嗎？他睡著了！”
明珠看著他。
她又不傻，她自然能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前幾次她過來他明顯就是很高興的……他是因?yàn)轭櫾品病?
明珠不想解釋什么。
她不欠陸謙感情。
他冷淡，她便也冷淡地點(diǎn)頭：“是！那……”
她看著顧云凡：“你抱下孩子?！?
顧云凡摸摸鼻子：臥草！要不要這樣害他??！這姓陸的現(xiàn)在是病歪歪的，萬一好起來不把他往死里整啊，這明顯就是吃醋了??！
他看著明珠：你確定？
明珠擠出一抹笑：“一會(huì)兒我要去我哥那兒吃飯，你去不去？”
去！
他當(dāng)然去！
顧云凡不但不拒絕了，抱起孩子時(shí)還親親熱熱的：“叔叔抱！乖爍爍！”
順手親了親。
看看能不能把老東西氣死！
陸謙臉色很難看。
他看著明珠：“新男朋友？”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