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怎么沒等我,不是說好一起來的嗎?”
這個聲音的出現(xiàn),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隔開了那些投向郁瑾的惡意和探究。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錢老板和蘇在航,都下意識地循著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穿過略顯擁擠的人群,步履沉穩(wěn)地走了過來。
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沒有系領(lǐng)帶,襯衫領(lǐng)口隨意地解開一顆扣子,透出一種不經(jīng)意的優(yōu)雅與倨傲。
他臉上戴著一個簡單的黑色威尼斯半臉面具,遮住了眼睛和鼻梁上半部分,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即使看不到全貌,那周身散發(fā)出的冷峻而強大的氣場,也足以讓周圍的人群下意識地為他讓開一條通路。
他徑直走到郁瑾身邊,停下腳步。
目光先是落在郁瑾蒼白而緊握著面具的手上,然后緩緩抬起,掃過站在她對面的錢老板,那目光透過面具,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讓錢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男人沒有再理會其他人,他轉(zhuǎn)向郁瑾,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輕輕拿過她手里那個已經(jīng)有些變形的羽毛面具,指尖似乎無意地碰觸到她冰涼的皮膚。
“面具掉了?”
他低聲問,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卻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昵。
郁瑾怔怔地看著他,大腦一片空白。
她認得這個聲音,認得這身形,即使他戴著面具。
是周津成,他怎么會來,他不是答應(yīng)不來了嗎?
周圍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氣場強大的男人。
一些不認識他的人開始小聲議論。
“這誰???好帥啊?!?
“氣質(zhì)真好,是哪家的公子哥還是明星?”
“他跟郁瑾認識?看起來關(guān)系不一般啊?!?
而人群中,也有一些經(jīng)常接觸法律界或商務(wù)圈的人,在仔細打量后,逐漸認出了他。
“等等,這個人好像是京恒律師事務(wù)所的周津成周律師?”
“周津成?那個從無敗績的金牌律師?”
“對,就是他,我之前公司有個案子找過他,雖然沒請動,但我見過他一次,這氣質(zhì),這聲音,沒錯!”
“天啊,郁記者的丈夫竟然是周津成律師?”
有人失聲低呼,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個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水中,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周律師的妻子?那剛才錢總說的……”
“絕對不可能,周律師的妻子怎么會坐過牢?”
“就是,以周律師的能力和人脈,如果他妻子真的惹上官司,他怎么可能讓她進去?根本不可能敗訴?!?
“而且,周律師這個身份地位,他娶妻怎么可能不調(diào)查背景,怎么可能娶一個有前科的女人,這不是斷送他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嗎?”
“對啊,律師配偶有案底,對他自己的聲譽和接案子都有很大影響吧?”
“所以肯定是那個錢老板認錯人了。”
“一定是,郁記者只是長得像而已?!?
輿論的風向,因為周津成的出現(xiàn)和他身份的曝光,瞬間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zhuǎn)。
之前那些懷疑、鄙夷的目光,此刻大多變成了對錢老板的質(zhì)疑和對郁瑾的重新審視。
而此刻,壓力全部來到了錢老板這一邊。
錢老板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當然認識周津成,而且,他對周津成是又敬又畏,去年他女兒那個故意傷人的案子,情節(jié)嚴重,差點就要判十年以上,他托了無數(shù)關(guān)系,花了天價律師費,才好不容易請動了周津成。
最終,周津成果然不負眾望,抓住了案件中的關(guān)鍵證據(jù)和對方當事人的過錯,成功將刑期降到了三年。
對周津成,錢老板是打心眼里感激和佩服的,同時也深知這個年輕律師手段的厲害和背景的深厚。
他看看面色蒼白但站得筆直的郁瑾,又看看站在她身邊,雖然沒說話卻散發(fā)著無形壓迫感的周津成,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動著。
他絕對沒有認錯。
那個女人就是在監(jiān)獄里見過的那個,但是周津成的妻子,這怎么可能,難道真是自己眼花了,畢竟當時只是在監(jiān)獄里遠遠見過一面。
如果真是周津成的妻子,周津成怎么可能讓她有案底?這完全不符合邏輯和常理。
得罪周津成?他不敢。
別說以后還想請周津成幫忙打官司,就是周津成在法律界和商界的影響力,要想給他使點絆子,也夠他喝一壺的。
相比之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女記者是不是坐過牢,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想到這里,錢老板臉上立刻堆起了殷勤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他搓著手,對著周津成點頭哈腰:“周……周律師,哎呀,真是您啊,你看我這眼睛,真是該挖了?!?
他轉(zhuǎn)向郁瑾,語氣充滿了“歉意”:“郁記者,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是我眼花了,我剛才仔細一看,您只是長得有點像我在監(jiān)獄里見過的那位小姐,絕對不是同一個人,是我老眼昏花,認錯人了,您千萬別往心里去,我給您道歉,鄭重道歉?!?
他一邊說,一邊對著郁瑾和周津成鞠躬。
周津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回應(yīng)他的道歉,只是淡淡地說:“錢總,下次認清楚人再說話?!?
“是是是,周律師教訓的是,一定一定。”錢老板連連點頭,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周津成不再看他,他的目光落在郁瑾臉上,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緩緩抬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黑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