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毛巾浸在水里,拿起來扭干,開始細細地為他清潔臉部。
初三叔應該是初步為他清理過,嘴角的唾沫都抹去了。
錦歡在他胡茬上涂抹了羊脂膏,涂抹均勻之后,拿起刮刀仔細地刮著胡茬。
刮完胡子,又為他梳頭,束了個發(fā)冠,看起來,便有幾分活著時候的英偉。
錦歡看著他,說:“難怪母親為你癡狂,仔細拾掇一番,多好看?!?
她開始為他擦拭手腳,也開始說話,“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很喜歡做夢,做白日夢,我夢到你和母親牽著我的手一同去集市,母親給我買零嘴兒,你給我買玩意,還做個藤球和我在莊子里踢著玩兒,那時候,我是想象不到京城是什么模樣的,十四年,你沒到過瑤亭莊子,我也沒到過京城,但是,在我的白日夢里,我們一家三口,一起過的?!?
“有一次,三兒被他爹揍了一頓,跟我哭訴呢,我又打了他一頓,在我跟前擺他爹寵他唄,他委屈,說都被爹揍了,我為什么還要揍他,他哪里知道我想什么呢?有爹揍不好嗎?我也盼著我爹揍我一頓呢,揍完之后,娘肯定得給我上藥,還會為我擦眼淚,娘的手,一定是很柔軟很溫暖的,跟大娘的不一樣,大娘的手都是繭子,擦我的臉可疼可疼的?!?
錦歡翻開他的手心看,也是繭子,錦歡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便道:“你這雙手若揍我的話,肯定痛死了,別說,你還真揍過我,那時候我心里想,當初真的錯怪三兒了,原來被爹揍心里是這么難受的,那一巴掌下來,委屈得要緊。”
她彎著他的手指,試圖讓他的手包圍自己的手,淚盈于睫,又笑了起來,“看,就是這樣?!?
她看著他,癡癡地道:“我們錯過了十六年,最終,錯過了這輩子的父女情分?!?
她心中思緒甚多,千萬語想說了,他卻聽不著了。
細細地撫摸著那眉眼,便仿佛要把這模樣刻入骨髓里去。
良久,她才拿出了信,慢慢地看了起來。
“吾女錦歡,看到這封信,為父怕是不在了。不知道你會否傷心,若有丁點難過,不必的,為父心里舒坦,在做這個決定之后,說不出的輕松,我和你母親,總算是相見有期了。你母親甄依,是個溫婉又執(zhí)拗的女子,她認定的事情,從不改變,我相信,她在等著我前去給她認錯,贖罪。從真相大白那天,我便有了求死之心,倒不是萬念俱灰,只是覺得,你母親孤獨得太久了,我想重新站在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我渴望這一天,但是,放心不下你,如今,你出嫁了,身邊有一個很出色的夫婿,我真的可以放心了。你入監(jiān),只是一個契機,也給了我一個借口,對不起,我臨死還得利用你一次,你恨我吧,這樣至少你不會為我的死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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