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秘書笑了笑，寬聲安慰，“小西，你和周總這么些年，應(yīng)該是了解他的。周總是很堅強的人，喜歡主動進攻，也擅長硬扛，但絕不屑于欺騙。和他共事近十年，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執(zhí)行力的男人。唯一的弱點，可能就是一切與你有關(guān)的事了。小西，請你相信周總，如果他真是得了不治之癥，一定也會積極治療，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趙西音莞爾一笑，點了點頭，“謝謝?！?
徐錦思索良久，還是決定告訴她，“小西，有個東西你看看?！?
徐秘書小跑著走了，示意她等一會。
兩分鐘后，人回來，并且遞給她一個文件袋。
趙西音狐疑。
他說：“這是周總要的，你是他愛人，打開看看吧。”
趙西音打開，拿出里面的一本檢測報告。專業(yè)的術(shù)語，冗長的分析比對，這些她都看不懂。
翻到最后一頁――
根據(jù)現(xiàn)行的親子鑒定技術(shù)規(guī)范，結(jié)論描述只有兩種：支持和排除。支持的準確度要大于99.99%，排除的準確度為100%。經(jīng)對比分析，（a）是（b）的生物學(xué)母親的相對機會為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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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顧和平和老程全程圍觀周啟深做檢查。
甭管抽血還是量血壓，倆人都不忘囑咐護士一句：“用力扎，別怕他疼。他就是欠扎，皮糙肉厚的，您別客氣。”
護士年輕，被逗得直樂。周啟深瞧她針尖亂抖，真還緊張了，“別聽他們的，您發(fā)揮正常水平就好?！?
說來不信，周啟深怕打針。源于小時候得水痘那次，他燒得都快死了，周伯寧才帶他上醫(yī)院，一聽要住院，嫌貴，周伯寧第二天就帶他回了家。燒還沒完全退，斷斷續(xù)續(xù)的。周伯寧可能良心發(fā)現(xiàn)，真怕這小兔崽子死在家里，又要省錢，于是去小診所買了針管和亂七八糟的退燒藥、消炎藥，自己親身上陣，天天給他打針。
周啟深年幼營養(yǎng)不良，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哪經(jīng)得住周伯寧亂來。什么血管位置完全是瞎子摸象，一針下去，不對，拔起來換個地方繼續(xù)扎第二針。
等他水痘痊愈，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也不為過。
心理陰影便是那時候落下的。
當然，這個護士技術(shù)很好，抽血時幾乎感受不到疼痛。七管子血編了號，顧和平特損人，閑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剖腹產(chǎn)生孩子。”
老程翹著腿，蠻關(guān)心地問：“周兒，多充值唄，全北京大小醫(yī)院，都值得你擁有貴族vip?！?
周啟深笑罵，“你倆閉嘴行么？除了頭疼，我身上沒毛病?！?
一提起這話茬，氣氛又變了味。
玩笑開不起來了，顧和平越想越覺得憋屈，在他床前來回走動，最后焦慮一停，問：“你能不能給句確切話，你這手術(shù)，究竟是哪種程度？”
周啟深如實說：“真沒大事，至少從片子上看?！?
“至少你個屁。”顧和平心煩意燥，“這話我不愛聽。”
周啟深笑意淡淡，“世上哪有百分百，尤其進了醫(yī)院。你去問問，哪個醫(yī)生能給你做這個保證？也許手術(shù)順利，但**檢驗的結(jié)果不行。那就沒法兒，認命。”
老程和顧和平齊聲：“呸呸呸??！”
周啟深：“……”
他皺了皺眉，“諱疾忌醫(yī)有什么用，真要有這個坎兒，不還是得積極面對?！?
老程：“你別把自己說得這么豁達慈悲，懵誰呢？擱以前，我還信。但現(xiàn)在，打死我都不信。你結(jié)婚了，有家庭了，有妻子了，你放不下的。把小西獨留在這世上，或許她會悲傷一陣，但她這么年輕，不可能給你一輩子守寡，總有一天她會忘記你，然后跟別的男人結(jié)婚，生子，再過幾十年，她連你的樣子都記不起了……你真舍得？”
周啟深沉默下去，眼里的色彩逐漸隱淡。
“生不易，死更難?！崩铣陶f：“周哥兒，你這叫假瀟灑。今早上過來的時候，你在做檢查，小西和我在外頭聊了好久。你猜她說什么?！?
周啟深眼神聚光，落了過來。
“她說，如果你健健康康的從手術(shù)室出來，她就好好跟你過日子。如果你不健康，她就帶你去國外治，找最好的醫(yī)生，最好的康復(fù)，不怕花錢。除非你死。不然哪怕變成植物人，她也認了?！?
認你這個人。
無論貧窮富有，健康疾病。
認你一輩子。
老程嘆了口氣，“娶妻如此，周哥兒，是你的福氣?！?
后半句他沒說出口――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都是幾度分合，見過生死。有生之年，對她好一點。
周啟深的手術(shù)排在下午兩點，是醫(yī)院最好的腦病醫(yī)療團隊親自負責(zé)。
腦科手術(shù)不比其它，微創(chuàng)再小，也得絕對臥床觀察四十八小時。男護士一點來給他做術(shù)前最后準備，周啟深換上了手術(shù)服，頭發(fā)軟塌下來，人倒顯得平和不少。
徐秘書他們都在，圍在床邊成一個圈。
周啟深嘖的一聲，“你們換個隊形可以么？像是遺體告別會一樣?！?
顧和平杠他：“看不慣就給我努把力，趕緊做完手術(shù)，不然天天氣你，天天給你家媳婦兒安排相親?！?
周啟深雙手抱拳作揖，服氣。
之后，都有默契地出了病房，把時間留給夫妻倆。
一剎安靜，上一秒還隨風(fēng)卷動的窗簾此刻都靜止。
周啟深英俊依舊，若不是這身衣服，真看不出丁點病態(tài)。他朝趙西音伸出手，“西兒，來?！?
趙西音順從的牽著他，很乖地窩在他懷里。
窄窄的單人床，兩個人緊緊相擁。
趙西音在他衣領(lǐng)間深深呼吸，小聲說：“我不喜歡你身上的藥味兒。”
周啟深嗯了聲，“以后只有你的味道?！?
趙西音皺眉，“周啟深的嘴，騙人的鬼?！?
他笑了笑，“最后一次，我保證?！?
趙西音摟著他的腰，食指在上面輕輕刮。
周啟深捏了捏她的手腕，輕聲，“我手術(shù)后，徐秘書安排了看護。這幾天你不來醫(yī)院，我讓和平他們帶你吃點好的，你瘦了，臉色也不好，好好休息，不許再操勞。”
趙西音沒應(yīng)聲，閉著眼睛，在他懷里短暫的睡了個覺。
半小時后，護士來敲門，通知周啟深進手術(shù)室。
趙西音安安靜靜地起床，自此之后，始終沉默地站在一旁。
老程他們幫忙，一群人擁著周啟深的推床往十樓手術(shù)室去。
長廊不過十米距離，醫(yī)生示意止步。
周啟深躺在床上，微微抬起頭，下意識的找趙西音?？伤冀K在最后，低著頭，情緒平靜。
手術(shù)室的門已緩緩劃開。
“周啟深！”趙西音忽然叫他的名字，然后從后面快步過去。
兩人的手本能地握在一起。
周啟深剛想安慰她，趙西音忽然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你和斐姨的親子鑒定報告已經(jīng)出了結(jié)果?！?
周啟深一愣。
趙西音：“想知道？想知道就好好出來。你要是敢出事，我永遠不會告訴你?！?
周啟深唇角微顫。
醫(yī)生已經(jīng)過來催促，時間到了。
推床繼續(xù)向前，兩人握著的手漸漸拉遠。
指尖分開時，趙西音看著他，語速越來越快，“周啟深，你要敢不活著出來，我就帶著你的孩子改嫁，讓他跟別的男人姓，再用你的錢去養(yǎng)小白臉，氣死你?！?
趙西音終于淚如雨下，緊緊摳住他的手指，舍不得，舍不得啊。
她在他耳邊哽咽說：“周哥兒，我和小周周一起等你?！?
……
……
事后據(jù)當天手術(shù)的醫(yī)生說，這個病人真的很奇特。
全麻都上了，他的心跳還一直飚在180下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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