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次大婚比上一次更加接近年關(guān),作為平江侯夫人的大舅母脫不開身,就讓三舅和三舅母夫妻兩人上京來。
三舅母周氏,說起來還是關(guān)西侯的堂妹，周嵩、周崇兩兄弟的堂姑姑,比起書香世家教養(yǎng)出的大舅母,這位將門出身的三舅母可就潑辣得多。
“過兩日皇家就來催妝,嫁妝準(zhǔn)備得如何了？”三舅母穿著一身遍地金的艷色襖裙,帶著滿面春風(fēng)的笑意坐在主位上，聲音很是洪亮,震得魏氏直皺眉頭。
二嬸看了看明顯不好惹的三舅母，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三舅太太有所不知，開春就分過家了,世子的嫁妝只能從朱雀堂出,夫人是管不得的。”
一聽說樓璟的嫁妝是自己準(zhǔn)備的，周氏立時就翻臉了，“怎么，嫁妝之事夫人是不打算管了？”
魏氏對徐家的人很不待見，去年的二舅和大舅母就狠狠落了她的臉面，如今面對著吵吵嚷嚷的三舅母，臉上的笑都很勉強(qiáng)，聽了這咄咄逼人的話語，干脆了冷下臉來，“世子爺如今統(tǒng)管著安國公府，我一個深宅婦人也幫不上什么忙?！?
“有你這么當(dāng)后娘的嗎？”周氏的火氣騰地一下竄出來，說話也難聽起來，“濯玉這是要嫁到皇家去，嫁妝辦不好，丟的可是樓家的人?！?
魏氏心里慪得不行，卻也只能聽著周氏數(shù)落。
嫁妝之事，樓璟都交給了他的賬房先生程修儒操辦，一點(diǎn)也沒有過魏氏的手，還是照著去年的四萬兩準(zhǔn)備的。帝后大婚與太子大婚本來就是一個規(guī)格，且蕭承鈞剛剛登基，百廢待興，不宜鋪張浪費(fèi)，所以就沒有再往上添。左右都是他自己的財產(chǎn)，沒必要拿出去給人瞻觀。
所以，面對著喋喋不休抱怨魏氏的三舅母，樓璟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多，繼續(xù)去忙他的抄家大事。
沈連究竟貪了多少錢？京城中議論紛紛，有說沈連早就富可敵國，有說沈連的錢換成銅板足以填平護(hù)城河，有人說沈連的府邸都是金磚壘成……越傳越玄乎。
傳雖不可信，但空穴來風(fēng)，必有因由。
當(dāng)看著一箱一箱的珠寶從沈府的庫房抬出來時，樓璟也忍不住嘖嘖稱奇。論斗算的珍珠、碼成墻的金磚、堆滿屋的古玩字畫……去了勢的大太監(jiān)，將所有的貪念都放在了金銀之上，仿佛只有睡在珠寶堆里才能得到些許慰藉。
大公無私的讓戶部的官員在院子里清點(diǎn)金銀珠寶，樓璟看也不看地在府里瞎逛。
“不愧是皇上欽點(diǎn)的皇后，世子爺當(dāng)真是……”戶部的主簿朝旁邊的人比了個“佩服”的手勢。
眾人也紛紛點(diǎn)頭，面對著一院子的金銀財寶，只能吞吞口水，老老實(shí)實(shí)的記賬，原因無他，樓璟帶了上百精兵將這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幾百只眼盯著，想順個珠子進(jìn)口袋都很難。
樓璟自己優(yōu)哉游哉地進(jìn)了沈連的臥房，這房間極盡奢華，比起皇宮都不遜色。修長的手拈起三根清香，點(diǎn)燃，晃滅明火，裊裊青煙在指間繚繞不斷。親手在香案上上一柱香，樓璟緩緩道，“沈公公，走好?！?
雖然沈連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奸佞，但他對樓璟確實(shí)還算夠意思，該給的錢一分不少，幫了他和蕭承鈞很大的忙。
恩怨分明，錢貨兩清，這一柱香也算抵了欠沈連的情。
上了香，樓璟隨意地在房中看看，忽而被墻上掛的一把寶劍吸引了目光。劍鞘通身幽藍(lán)，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除卻那通身的微光，再沒有別的裝飾，只是手柄上系了條五色絲絳，看起來與整把劍很不搭，顯然是沈連自己添上去的。
抬手將那畫蛇添足的絲絳扯下來，拔劍，“嗡”地一聲龍吟，樓璟一愣，用手端著劍身仔細(xì)瞧，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用古篆刻著“九霄”二字。
九霄劍與赤霄寶劍本就是一對，只是赤霄已經(jīng)失落，樓璟送給紀(jì)酌的那把，是百年前做的仿品，但九霄劍是真實(shí)存在的。赤霄象征的乃是開疆?dāng)U土，九霄卻是鎮(zhèn)守河山，這樣一把鎮(zhèn)國寶劍落在宦官之手，當(dāng)真是諷刺。
樓璟把自己身上幾兩銀子打來的佩刀隨手丟了，將九霄寶劍掛在腰間，滿屋奇珍異寶都當(dāng)做沒看見，只拿了這一把寶劍離去。
抄家時撈點(diǎn)好處是官場上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樓璟兩手空空也不好，見他拿著一把寶劍出來，眾多官員松了口氣，總算這位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樓璟自然不是迂腐之人，等大的賬目清點(diǎn)出來，便由著手下人私藏幾個小物件，眾人都得了好處，皆大歡喜。
蕭承鈞聽了宣旨的安順帶回來的話，批奏折的手頓了頓，“他說他貪了一件好東西？”
安順為難地應(yīng)道：“是?！睒黔Z讓安順帶話，他貪了件稀罕物件，但這物件不能離身，只能他自己拿著，皇上要是想看，就得去找他。
自打上次在御書房見了一面，兩人又是多日未見了。
知道這是那人在跟他撒嬌，蕭承鈞忍不住輕笑，分別多日，他也很是想念，索性扔下了朱筆，“罷了，去拿常服，朕要出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