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的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早在十年前就已致仕,還祿位與君,如今在邱府當(dāng)家的是邱氏的嫡親大哥,官從六品,是這尚陰府的知州。
邱家老爺子年歲雖大了,身子骨卻硬朗的很,致仕后閑了下來便每日都出府與老友們聽著小曲兒再喝上兩杯,回府后子孫環(huán)繞盡享天倫,那小日子滋潤得很。
今日正在那酒樓里與人吃宴,家里的仆從卻鬼攆一般進(jìn)來稟告說他兩個外孫來府上了,老爺子正喝得微醺上頭,伸手就拍了那仆從后腦一記,惱怒道:“來便來了,你慌腳雞似的來告訴我作甚,難不成還叫我回去迎?”
仆從怔愣后反應(yīng)過來,捂著腦袋委屈道:“回稟老爺,不是三姑奶奶府上的少爺,是京里四姑奶奶家里的!”
老爺子頓了一頓,一拍大腿趕緊站起身來。
老友們也驚道:“可是你那四姑娘的大公子端華?趕緊著回去看看去!”
邱府重陽節(jié)掛上的燈籠還沒來得及撤下去,今日又燭火遍燃,照的滿院子通明,邱老太太親手抓著廚上送來的宴席單子,皺著眉頭這也不滿,那也不對,把地上站著的那老嬤嬤難為地滿頭掛汗。
邱家的人口十分興旺,幾房人家住的也近,如今都帶著小輩兒聚到老太太這里。
與葉勉差不些年歲的那幾個表姑娘,打眼一看就知道精心打扮過,從臉上的妝容到衣角上的宮絳,全都精致無比,與葉勉和葉璟互相行禮問安后,仗著是近親,也不躲出去了,有那膽大的還上前與他攀談幾句。
老太太看在眼里,又豈不知她們是何意,只裝作不見,她那四姑娘嫁得如此好,若是能再嫁進(jìn)京里一個親上加親,豈不更美?
葉勉轉(zhuǎn)身時趁著無人注意,與他哥得意地挑了挑眉,葉璟看著他不屑地輕嗤了一聲。
葉勉人模人樣地裝起來,人甜嘴更甜,把他外祖母哄得將他摟在身前不放手,喜歡個不住,口里只念叨著讓他這回定要多住些日子,不然她這把老骨頭也不知能不能再見著他,唬得幾個兒女媳婦趕緊上前去哄,直說老太太身子如此硬朗,福氣又高,見著重外孫都不難。
葉璟便趁機(jī)將姜南初有孕,因而邱氏明歲才能與葉侍郎歸來尚陰的事與老太太說了,邱老夫人一激動又掉了一陣眼淚,她那四姑娘是她最疼的,不然當(dāng)年也不會把如此好的親事給了她,如今卻是整六年沒見過了,她心里惦念得很。
葉勉人機(jī)靈,便倚在他外祖母身邊,將他娘“欺負(fù)”他爹的瑣事都講與她聽,邱老太太嘴上雖說著來年見著他娘定要說她幾句,心里卻是放下了一塊石頭。
葉璟與葉勉被人簇著鬧哄哄地吃了頓極豐盛的家宴,邱老太太心疼兩個外孫兒趕了這許久的路,宴后也沒留他們說話,趕緊打發(fā)他們?nèi)バ?,只嘴上念叨了好些回,嗔怪他們不提前來個信兒,院子都來不及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只得撥了好幾十的奴仆進(jìn)去好生伺候著,就怕這兩個離了京住得不妥帖。
葉勉沐浴好后正歪在榻上由著邱府的丫鬟們給他烘頭發(fā),倚濃倚翠推門進(jìn)來,將她們趕了出去,親手給他擦拭。
邱氏這次特把這二人給派了來,一是因著葉勉第一回走這么遠(yuǎn),沒個近身伺候的她不放心,二是因著這兩個丫鬟跟她久了,有些話也只她們傳與她母親合適。
葉勉打了個哈欠問她們:“外祖母與你們問完話了?”
倚濃點了點頭,笑道:“也只問了些夫人在咱們府上的瑣事,照著夫人吩咐的,說與老夫人放心便罷了?!?
葉勉點了點頭。
倚翠卻捂著嘴偷笑,“老夫人還問夫人可給四少爺相人家了沒有?”
“嗯?”葉勉挑眉。
倚濃也笑,“怕是想與咱們府上親上加親,聽我們說府上規(guī)矩嚴(yán),如今還不準(zhǔn)擾了您課業(yè),老夫人高興得不行,口里直念叨要寫信去京城?!?
葉勉失笑,因與她二人熟了也不避諱她們,直道:“我娘定是不會打壟?!?
如今葉家在京城風(fēng)頭正盛,王宮侯府里都有夫人與她來試探口風(fēng),她怎可能在尚陰給他娶媳婦,真要這么做了,他祖母都能氣昏過去。
倚翠撇嘴道:“這里的小姐們我們不敢品評,只這下人卻是沒得什么規(guī)矩,剛剛那幾個是在作甚,伺候主子也敢臉紅眼......”
“閉嘴,”倚翠還沒說完就被倚濃輕斥打斷,“夫人娘家府里的人,我們豈能隨意碎嘴?!?
倚翠哼了一聲,嘟囔道:“一群沒規(guī)矩的狐媚子......再不能讓她們近身!”
葉勉趕路累了這好幾日,晾干頭發(fā)后一沾枕頭便睡著了,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被他哥斥責(zé)了幾句,他外祖母卻趕緊將人摟過來,不準(zhǔn)葉璟說他,只道在她這里不必講那些規(guī)矩。
兩兄弟用完膳后,將從葉府帶來的節(jié)禮依依親自送去各個親戚府上,舅母、姨母們看著這葉家雙壁,哪個能不喜歡,爭相留著在府上吃宴,兄弟二人以要回去陪外祖母為由婉拒了。
人走后,婦人們心內(nèi)羨嘆,家里這四姑娘不僅嫁得好,生得更是好,這可是什么命啊......
葉璟只在尚陰呆了一天一夜,便去了附近臨縣去辦案,走之前好生囑咐葉勉,不準(zhǔn)他淘氣,惹外祖父與外祖母擔(dān)心。
葉勉點頭滿口答應(yīng)著。
邱老爺與邱老夫人雖不舍,卻因著他辦的是皇差,萬不敢阻攔,只囑咐著讓他辦完案早些回來府里。
葉璟一走,葉勉瞬間覺著自己腦袋上的緊箍咒沒有了,整個人都輕醒了不少,父母不在,大哥不在,兩位老人對他只溺愛不夠。
如今在這尚陰,還有哪個能管得了他???
與早早就在三姨母那里看對眼兒的文德表兄一齊在外祖父那里求著,要去山上的莊子打獵去,兩位老人雖擔(dān)心,卻不忍兩個孫兒失望,更經(jīng)不住兩人賴?yán)p,只得多派了些奴仆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