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裝傻,指著臺上皮膚白皙穿著米色華貴衣裙飆高音的女人:“繆斯……”
希對著阿衡耳語,問得一臉正經(jīng):“她禍害誰了?”
阿衡忍笑:“可多可多人了?!?
希望向舞臺,恰巧是一幕高潮,貧困潦倒的年輕畫家無意間邂逅了向人間播灑靈感之光的女神繆斯,對她一見鐘情。
那個有著金色發(fā)絲的英俊青年單膝跪地:“我尊貴的女神,你為何生得如此容顏嬌美,奪去我所有的心魂。你的銀發(fā)是這世間,乃至我萬能的宙斯父神身邊,最耀眼純潔的華澤。
“我的四周一片漆黑,只因為我的女神你的眼睛,讓這世間所有的光明暗淡。高傲的雅典娜女神賜予我智慧,我卻拋棄了它,用每一分骨骼和靈魂去思念你的紅唇,這世間最甘美嬌艷的花朵。
“當(dāng)晨風(fēng)吹起,日光灑滿大地,我打開窗,你降落于凡塵,帶著神祇的仁愛和對世間的懵懂,殘忍地讓維納斯對著我微笑,將我打入焚火的地獄,為了愛,永生永滅!”
繆斯高高舉起掌管靈感的書冊,表情微渺肅穆:“親愛的lucifer,你只是愛上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永遠奧妙不可捉摸的靈感。每一個塵世的詩人、畫家、樂師、史官都會傾訴著他們對我的愛戀。因此,引諸神之名,現(xiàn)在,我把靈感賜予你。”
lucifer沉默。
繆斯微笑,帶著了然和高貴,揮了神杖,靈感之光引到了lucifer身上。
幕謝。
希有些失望:“就是這樣的結(jié)局嗎?”
阿衡看看四壁掛著的時鐘:“應(yīng)該還有一幕?!?
最后一幕,挽了幕簾,是依舊貧困潦倒的lucifer。他沒有因為繆斯賜予的靈感而得到一絲的榮華富貴。
他依舊穿行在低俗骯臟的弄巷中,動作總是笨拙遲緩,茫然地望著四周,為了一塊粗皮的面包,打著細碎粗重的零工。
所有大塊的時間,以前為了繪畫而保留的,現(xiàn)在全用作了沉默發(fā)呆,然后,換回繆斯在神殿中無盡的嘲弄和不屑。
當(dāng)她為了給另外一個詩人播灑靈感再次踏入塵世,那個男子,lucifer,已永遠歸于塵土。
高貴的女神看了墓志銘,永遠高傲美麗不會變老的面容一瞬間變得蒼老,悲慟欲絕。
那上面寫著:可笑的瘋子,挖瞎雙目的畫家——lucifer。
他不要她給的靈感,他寧愿看不到自己的靈感。拋棄了屬于畫家的那個男人,只是純粹的lucifer,只為了晨光初綻時那道美麗純潔的身影手足無措,微笑天真著陷入愛情的lucifer。
永久的謝幕。
“這男人,太傻了?!卑⒑鈸u頭。
“這女神,太壞了?!毕@氣。
兩人相視,笑了。
她永遠站在女人的角度看待問題,他不自覺地帶入男人的思維。
忽然很惆悵,我們?yōu)槭裁匆催@么悲情的東西?
默,生活如此美好,有小排骨,有《名偵探柯南》,有破鋼琴,有收音機,我們完整的生活在于此,而不是舞臺上堵在喉間吐不出的壓抑,不是嗎?
“你有多久,沒有好好哭過一場了?”阿衡想起了收音機里知心姐姐的煽情。
這句話,放之四海而皆準,嗯,我想我們看這一場悲歡離合,只是為了尋個哭泣的理由。
希一愣:“我前天才哭過,你忘啦,抬鋼琴時壓住腳那次。”
阿衡笑,呵呵。都沒見過這么笨的人,抬個鋼琴,都能被鋼琴壓住腳。壓住就算了,還敢掉金豆豆,一號就是半個小時,連住在大院里另一端的辛達夷都打來電話:“怎么了怎么了?阿衡,你家小灰又被鹵肉飯掐敗了?嘁,這么笨這么愛哭的狗,扔了算了!回頭兒咱兄弟送你一個純的哈,哭起來絕對比這個跟狼嗥似的狗崽子好聽!”
希邊抹淚邊磨菜刀,老子殺了你!
阿衡抱著小灰笑得東倒西歪,可惜它不知道自己也是這一臺戲的主角,傻傻地看著在自己腦門上盤旋的鹵肉飯。鹵肉飯順毛,小黑眼珠轉(zhuǎn)得滴溜溜的,不屑:笨狗,看毛,罵你呢!
出了劇院已是傍晚,兩人走在初秋的街道上,帶了些微的涼意。
爆米花沒有吃完,拿在手上,也涼掉了,黏成一團。
希想起什么,伸進口袋掏了半晌,伸出手,手心里是一顆白色透明的彈珠。
“小蝦讓我給你的,小孩兒說是在學(xué)校廝殺了很久,才贏得的。”
阿衡捏過彈珠:“為什么不親自給我?”
希雙手背到后腦勺:“還不是怕你罵他貪玩,不好好學(xué)習(xí)。”
阿衡小心合攏手,笑:“我什么時候罵過他?這話當(dāng)真是冤枉人?!?
“何爺爺?shù)纳眢w,最近,一直不大好?!毕^D(zhuǎn)了話題,語氣有些僵硬。
阿衡沉默,這個,她也是知道的。何爺爺最近擺攤兒的時候,總是咳得厲害,她每次到附近買菜,隔得老遠打招呼,總能看到老人表情痛苦,卻忍著咳和她打招呼。
“要是,不是小蝦就好了。”阿衡的語氣有些落寞。
希瞥她:“什么?”
“小蝦那么小。要是我,一定能撐住那個家?!彼袊@,不無遺憾。
“恕我打斷溫姑娘您一下,您貌似只比何夏大一歲半。”希冷笑。
阿衡好脾氣,淡淡瞅他,這又是哪來的怒氣……
“希,萬一何爺爺……”阿衡無法不往壞處想,何爺爺雖然平時身子骨硬朗,但是,油盡燈枯的年齡,容不得半點差池……
希含笑:“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阿衡,如果,以后家里多添一雙筷子,你會不會覺得很辛苦?”
阿衡有些傻,腦中一直盤旋著希的話,到最后,腦中只有兩個字——家里。
哦,是希家的那個地方,也是阿衡的家嗎?已經(jīng)到了帶著詢問家庭成員的態(tài)度,來征求她的意見嗎?
“希,我是誰,我是誰呀……”她問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不小心紅了眼眶。
這句話,一點也不好笑,她無法再像看著母親、爾爾一樣寂寞地微笑,只能緊張得手腳無處安放。
希嘆氣,伸出雙手,緊緊地擁抱。
“你是誰呢?讓我想想,不能回到過去的云衡,無法走向?qū)淼臏睾?,身邊只剩下希的阿衡,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瘋掉拋棄所有的希的親人,你要選擇做哪一個?”
阿衡,當(dāng)我很久以前便不再喊你溫衡,只念你一聲阿衡的時候,你要選擇哪一個?
阿衡,當(dāng)我刻意喊你女兒,不停地念叨著我們阿衡的時候,你又選擇哪一個?
我時常比較,哪一個比較動聽?哪一個讓你覺得自己不再是可以承擔(dān)所有的大人?哪一個讓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可以耍賴的小孩子呢?哪一個可以讓我的阿衡更幸福一些呢?
我時常覺得自己心胸狹隘,太過憤世嫉俗,這個世界待我有太多不公。可是,你壓抑著我的恨,一直地,那么辛苦。我在想,除了拿你最缺少的親情去報答,還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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