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伯，金銀花長勢還好吧”
“好呢?！币徽f起金銀花，柳晉文就很興奮：“照你上次說的，大隊又育了兩千株苗子，長勢都很不錯?！?
“那就好。明年要是能收三茬花，搞不好能有五六千塊錢的收入?！?
柳晉文笑瞇瞇地點頭：“就是呢。這可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看來讀書讀得好就是有出息?！?
正說話間，五伯母打外頭進來，見柳俊在座，驚喜地道：“小俊來了呀晉才和碧秀也回來了吧”
“五娘好。”柳俊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問過安好，這才回答道：“我爸我媽都沒回來，他們事情比較多，抽不出時間來。就我回來看看外公外婆和五伯?！?
“好孝順呢，小俊。”
五伯母連連點頭，看見桌上的煙酒，就望五伯。
“小俊帶來的，你收起來吧?！?
柳晉文淡淡地道。
“哎呀，真是，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的，竄個門還帶什么東西老倌，你也真是糊涂，就讓人家小俊這么干坐著，茶水都不倒一杯”
柳俊笑道：“五娘，我不渴呢。要渴了，自己會倒茶，不敢勞動五伯的大駕，那可折殺我了?！?
“這孩子，嘴巴真甜。”
五伯母念叨著，顫巍巍端上涼涼的茶水，擺出一碟自家炒熟的南瓜子，又急匆匆跑到里間拿出幾個雞蛋，捅開灶火，用一只陶罐裝了半罐清水煮起雞蛋來。
柳俊正要客氣幾句，五伯?dāng)[擺手，笑道：“小俊，別理她了，咱們繼續(xù)說話。你爸叫你來有什么事”
唉，怎么說都是老爸叫自己來的郁悶一把先
“五伯，今年一年，咱柳家山大隊的人均收入能有多少錢”
柳晉文不妨柳俊問起這事，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爸叫你問這個”
柳俊差點要抓狂
“嗯，現(xiàn)在才過去半年多點，不好說。去年是每個人能分到三百五十斤口糧十五塊六毛錢今年養(yǎng)了五十畝魚，估計得有六千多斤，分掉一半，留下一半，能賣一千多塊錢”
柳俊倒抽一口涼氣。
上輩子盡管經(jīng)歷過這個年代，不過那會子是真正的小屁孩，對這些數(shù)據(jù)一無所知。只是當(dāng)作歷史在書上了解過一星半點。雖然早知道社員收入不高，但人均“三百五十斤口糧”和“十五塊六毛錢”，還是讓人頭暈?zāi)垦！?
“那，柳家山總共有多少社員”
“男女老少通算下來，八百五十幾口子吧?！?
也就是說，養(yǎng)五十畝魚，人均不過增加了一塊多錢的收入。
“那，柳家山大隊總共有多少集體積余只說現(xiàn)金?！?
柳晉文苦笑一下，有些難堪：“四百五十二塊七毛三分?！?
柳俊一把抓住桌子角，以防突然暈厥摔倒。
“五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柳晉文眼望著他，有些莫名其妙。大集體的生活過了二三十年，曰復(fù)一曰年復(fù)一年都是如此，柳晉文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知道柳俊這話是什么意思。
柳俊來找五伯，原本只想簡簡單單和他商量一下制磚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得先談?wù)勗缓罅疑酱箨牭陌l(fā)展方向。五伯觀念正統(tǒng)，不解開這個疙瘩，今天這趟說不定就是白忙乎。
“集體沒有積余，社員手頭更是緊巴巴的，一有個什么要緊事，都應(yīng)付不過來。比如上回七伯家的小青姐生病，就連個醫(yī)療費都掏不起?！?
柳晉文臉色鄭重起來：“小俊，是不是縣里有什么新搞法你爸叫你來探我的口風(fēng)你放心，只要是嚴(yán)主任和晉才要做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五伯我和柳家山大隊都舉雙手贊成?！?
柳俊沉吟著，說道：“五伯，確實不是我爸和嚴(yán)主任叫我來的大坪火力發(fā)電廠的事情，你聽說過了吧”
“這么大動靜的事情，五伯我能沒聽說過怎么跟火力發(fā)電廠扯上關(guān)系了”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那么大一個工廠，得用多少紅磚啊我們柳家山大隊，不是年年都有人出去搞副業(yè)，給人家打磚坯”
柳晉文有點明白了。
“有倒是有，都是小打小鬧的。人家那么大工廠建設(shè)，聽說是中央直接撥款的，能用咱們的紅磚”
柳俊笑起來：“五伯，是中央撥款沒錯，難不成紅磚也從中央運過來”
五伯不禁也笑了：“是這么個理呢。”
“五伯，不瞞你老人家說，我有個朋友，買了臺制磚機，想到咱們柳家山大隊搞個小制磚廠，你看行不”
柳晉文問道：“你的朋友”
“怎么啦，五伯。我年紀(jì)是小，可也沒誰規(guī)定我的朋友都是小孩啊他買的制磚機，每天可以出五千塊磚坯呢。只不過他在街上有工作，沒時間來搞制磚廠，這才要你老人家出面幫忙。”
“有這種好事”
柳俊一聽心中大喜，趁熱打鐵：“是啊，我那朋友原本要將制磚廠搞到大坪去，離電廠近嘛，運費便宜。是江友信跟他說了，要搞到咱們柳家山來?！?
“江友信是誰”
柳俊淡淡一笑：“我爸的秘書。”
這個時候?qū)⒔研艗伋鰜?，也有個說法。讓柳晉文以為這中間有柳晉才的影子。這個就叫作扯起虎皮當(dāng)大旗。
果然柳晉文的神情就有變化。
“這樣啊，那怎么搞這個制磚廠，你那朋友有什么章程”
呵呵，繞了半天彎子，總算是點到正題了。柳俊嗓子眼都快講干了，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這才說道：“五伯，這又兩個方案可供選擇。第一個就是合伙干，我那朋友出制磚機，算是他入伙的，小四千塊錢。其余的由柳家山大隊出，包括社員出工的費用，都由大隊負責(zé)，分紅對半開?！?
柳晉文皺起眉頭：“小四千塊錢呢，這要對半開的話，咱們也要掏這么多，就算出工的費用可以先欠著，等賺了錢再支付，其他買煤的錢，雇車的錢，也不是小數(shù)目你說說第二個辦法”
“來了來了，小俊，餓了吧，先吃個雞蛋?！?
柳俊正要說話，五伯母煮好雞蛋拿過來，剝好一顆遞到他手里。
“謝謝五娘。”
折騰了這許多時候，柳俊還真是有點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