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幸運地在醫(yī)護室里被通知到,第二天全體人員可以休整半天,為下午的一項特殊訓練做準備。值得一提的是,齊桓在對他轉(zhuǎn)告這個通知的時候臉上帶著微妙的別扭感覺,好像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夏天重新整理好自己,醫(yī)護室的老魏脾氣不好,所有到他這里的病患無一不被痛罵的,哪怕是a大隊的正式成員也沒能在這里得到一個好臉色。當然,夏天愿意把這種情況理解為,老魏不希望有人受傷送到他這里。
夏天從窗子爬回宿舍,上午的休息時間他用來補眠。說實話,夏天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么對著袁朗就容易上火,只要他稍稍扇扇風就能把自己的火頭引起,從第一天見面開始到現(xiàn)在,無一不成功的,夏天夠倔,所以無論被整得有多慘都沒有一句抱怨的,對于他自己來說,無法承受這些只能證明是自己不夠強大而不是袁朗品行不良――至少到目前為止,仍沒有任何一個上層對他的訓練行為有過質(zhì)疑。
他閉上眼睛,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他容易胡思亂想,腦海時時常會閃現(xiàn)自己過去的場景,從年幼的孩童到現(xiàn)在,所以他爬起來坐到桌子前開始寫信。他當兵后才開始寫信的,從離開偵察連去軍校之后就開始的習慣,他每周都會給方超寫信,給喬叔寫信,給二排的兄弟寫信,他也給自己的家寫信,那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家”,從當兵到現(xiàn)在的4年里,他沒有回去過,一次也沒有,軍校時多半也是留校與喬叔一起過年,但他總會寫信去那個沒有收信人的家里,他不知道自己的信箱是不是已經(jīng)塞滿被人清理,但他從沒有間斷過,一周一封,哪怕是被限制自由的a大隊訓練期間。
寫信就像是一個過程,令他回憶過去的過程,也是重新審視自己的過程,寫信時他能從第三人的視角去觀察自己的行為,或是其他人的行為,這很可怕,他知道,就像自己親手操刀把自己給解剖開來一樣,所有的一切都展現(xiàn)在眼前,鮮血淋漓。
但很多時候他又是極為享受這樣的過程的,所以他高頻率地寫著信,寫給過去的重要的人,或者寫回家里。精神上的自我凌虐令他時常保持著一種高度地清醒,但這種清醒卻更加清楚地提醒著他,他仍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何處。
你熱愛軍人么?你了解軍人的意義么?你是否可以承擔軍人的責任?你能否把軍人的信念當作自己的信仰?你真的可以坦然穿著這軍綠的衣服對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民族宣誓忠誠么?
夏天清醒地問著自己,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無法回答,一個也答不了。
他以為自己當兵為的是一口氣,可是他的確愛上這軍營,他以為他走上高處俯視山腳的感覺會很好,可是他來到了a大隊不過是又站在了新的一座高峰的山腳。
夏天知道袁朗不信任他,其實上,這個自負但不自傲的男人不相信所有被他劃在圈外的人,而他所畫的圈范圍究竟有多大,夏天還看不出來,不過他也清楚的意識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令他永遠地被劃在了外頭,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跨入半步。
遺憾么?
夏天心里有塊地方空了,但太過狹小,所以被忽視。
集合的哨聲再次吹響,把夏天所有的思緒叫回,他立刻翻身出了窗子跑去集合點。
只剩下了11個人,原本滿滿的宿舍樓已經(jīng)空了大半,齊桓把剩下的人重新安排了宿舍,四人一間,但他沒有把夏天分進只有三人的39、41、42宿舍,他們?nèi)允悄莻€一人一間,以及三人一間,沒有人對此有異議。
袁朗站在那里,宣布著下午的新訓練科目?!斑@場訓練是臨時加入的,事實上它原本應該是等你們正式成為老a一員后才進行的高級訓練。”他頓了頓,“刑訊訓練,它足夠殘酷,不俱人道主義,在不危及你們生命的前提下,教官們會使用一切手段令你們切身體會如何最大程度的忍耐疼痛和保護自己的秘密。當然你們可以選擇拒絕參加訓練離開這里,放心,這完全不會影響你之前的表現(xiàn),你們的檔案上只會出現(xiàn)漂亮的評估結(jié)論?!?
足足等待了兩分鐘,沒有人退出,甚至連動搖都不曾出現(xiàn),11個人筆直地站在那里。
齊桓墨鏡后的眼睛里充滿了贊賞,對這11只南瓜的表現(xiàn)極為滿意,不著痕跡的點頭。
“現(xiàn)在,向左轉(zhuǎn),起步走?!?
他們的目的地是基地內(nèi)的醫(yī)院后面的一棟樓,和住院樓相隔了一段距離,外墻涂成了白色,沒有窗戶,出口的門很小,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或是兩個人側(cè)身出入。樓底站著11名看上去像是醫(yī)護人員的戰(zhàn)士――雖然穿著白大掛,可里面仍是作訓服。
他們分別帶走了一名隊員,夏天跟著其中一個人走進大樓,樓里面燈光是白色的,很亮堂但沒有溫度,他被帶進了一個房間,大概和他的兩人宿舍差不多大小,一面墻鑲了塊鏡子,應該是單向透視鏡,有專門的記錄人員在鏡子另一頭觀察著他的每一個表情或者動作。
夏天皺皺眉,然后按指示坐在了中央那個椅子上,他看到了一些沉淀在水泥地板里的黑色血液,斑斑駁駁的樣子,毛骨悚然。
“坐下吧。”帶著夏天進來的戰(zhàn)士口氣溫和,“我是你的輔助教官,你可以叫我醫(yī)生,覺得自己不行的時候就叫我?!?
夏天點點頭,此時他并不太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