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立的淚光閃爍,最終頷首:"好!小姐,一切交給奴婢!"
夏寧這才端起藥碗,喝了下去。只是在意識渙散之時,恍惚聽見竹立的哭聲:"小姐……您珍重……"但藥已生效,她徹底昏死過去。竹立抬起袖子,用力擦干臉上的淚痕,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來人??!救命??!"
尖銳、絕望的呼喊聲,很快引來了府兵。正院之中,賓客滿座。推杯換盞,笑聲疊起。身著一身暗紅喜袍的耶律肅正被人圍著勸酒,在滿堂紅綢紅燭映襯下,他眉目矜貴高冷,猶如謫仙一般,不染這塵俗歡鬧。面對敬酒的,來者不拒。一杯杯喝下去,仍舊眼神清冷有神。卻也沒有染上喜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婚,新郎結(jié)的并不太高興。只是也沒有冷場。直到有一腰間系著紅綢的府兵匆匆來報,在他身邊低語兩句后,新郎官清冷的眉眼霎時有了變化,低聲命令道:"立刻讓謝安過去!"
府兵離開。耶律肅的心思卻早已分成兩處。堂上氣氛不受影響,歡聲笑語依舊熱鬧。只是,這些熱鬧仿若與他無關(guān),前來敬酒的被他拒了幾人后,也都看出來新郎官興致不高,識趣的不再上前敬酒。好在宴席已近尾聲。報訊的府兵才下去沒多久,又有一府兵神色驚慌的來報,壓著聲音低聲道:"將軍,走水了!"
耶律肅眼神犀利:"何處走水"
府兵心生畏懼,顫顫巍巍的回道:"是……是柴房……"耶律肅立刻看向趙剛。趙剛被這冰寒的視線一掃,醉意徹底散去,神臺一片清醒:"不是我——"話還未說完,那抹暗紅的背影已然沖出堂外。新郎官忽然離場,堂中賓客頓時議論紛紛,還有不少人直接圍住趙剛,打算問個清楚,將軍府到底出了什么事!趙剛急著要追上去,被人攔了幾下后,心急如麻。但堂上的賓客非富即貴,將軍忽然離席,引起議論一片,他又不善于周旋其中安撫賓客情緒,急的像是無頭蒼蠅時,何青適時出面,接過了趙剛的擔子。所有人皆知何青出身于將軍府。對于他出面緩和場面,眾人自然覺得理所當然。趙剛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即轉(zhuǎn)身離開堂上,往后院沖去!后院占地極大,還有一個大園子,只是都荒廢著。而柴房更是在后院角落。等到趙剛橫穿園子,遠遠就看見了滔天火光!來往府兵、奴仆個個都從園子水池里打水前去滅火。耶律肅比趙剛先到半步,伸手揪住一人,厲聲質(zhì)問:"里面的人呢!救出來了嗎!"
那人被喝問的六神無主:"奴才、奴才不知——""滾!"
耶律肅惱怒的把人推開,視線快速掃視周圍。仍未看見夏氏的身影!這一刻,他放縱著理智的失控,喊著夏氏的名字!回應(yīng)他的是最先發(fā)現(xiàn)走水的府兵,他畏懼著將軍的怒火,強壓著自己回道:"稟——稟——"耶律肅的耐心早已瀕臨極限。他彎下腰,拽著他的衣襟,眼底都是駭人的冷光:"夏寧在何處!說!"
府兵哆嗦著唇,"火是從里面燒起來的……等、等屬下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進不去了,門還被隔檔住了……"耶律肅耳邊驟然響起嗡響。夏氏還在里面……這火……是她放的就在此時,忽然從火光滔天的柴房里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小姐!奴婢來陪您了!咱們……來世在一起去江南!"
耶律肅眉心狠狠一跳。平生第一次,肢體動作先行于理智。他甩手就將人扔開,劈手奪過府兵手中的水桶,徑自兜頭灌下。盡管天氣開始轉(zhuǎn)暖,但夜深水寒,這一桶水澆下去凍的人牙關(guān)直顫。可耶律肅卻面不改色。扔了手中的木桶,拔走府兵腰間的長劍,轉(zhuǎn)身就往火海里沖去!趙剛只聽到了竹立的嘶吼聲,就見將軍沖擊進去,"將軍!"
柴房已經(jīng)徹底燃燒!四周的熱浪逼得人根本無法靠近!耶律肅只身闖入!"將軍!將軍危險!"
趙剛急聲呼喊,頂著熱浪也跟著沖了進去!還未靠近柴房,滾燙的熱浪已經(jīng)灼的他皮膚灼痛!幾乎要將他的肌膚燒了起來、趙剛被生生逼退,也搶了水桶澆下冷水,渾身濕透了后再要沖進去時,只聽見哐當一聲巨響!眼前的柴房轟然倒塌?;鹦腔鹈缢臑R,嚇得潑水滅火的府兵連連后退數(shù)步。"將軍?。?!"
趙剛腦中一片空白。心臟險些驟停!直至看見一個暗紅衣袍的身影從火中閃出。衣袍被火焰燎的卷起。好在人安然無恙。趙剛快步上前,走到耶律肅身旁,正要開口勸時,目及他的表情,快到嘴邊的話語硬是止住了。耶律肅的面上探尋不到一絲隱忍的悲傷?;鸸饬怯?面色卻陰寒、冰冷。憤怒在眼底蔓延,逐漸遍布整張面龐。高冷矜貴的氣質(zhì)被憤怒扭曲著。他死死盯著眼前的燃到極致后,逐漸變小的火勢,像是什么壓抑的情緒快要爆發(fā)出來。趙剛硬著頭皮,詢問道:"將軍,外面的席面還等著您……""散席!"
他猝然轉(zhuǎn)身,眼神冰冷能殺人,"所有離開將軍府里賓客及隨從一一盤查!離開將軍府馬車統(tǒng)統(tǒng)要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挖出來!"
趙剛閃過一念,還未應(yīng)下時,耶律肅已然走到一旁,召來數(shù)個暗衛(wèi),命他們在將軍府中一間房一間房搜查,任何可疑之處統(tǒng)統(tǒng)都要上報!柴房四周并無再無其他屋舍。在大火中倒塌后,火勢減小,逐漸被撲滅。大火之后,滿地潮濕,滿地瘡痍。主梁斷裂,燒成焦炭,墻壁倒塌,里面的所有都暴露在外。里面余溫未退,腳下的溫度仍然燙腳。耶律肅甚至沒有邁過殘留的門檻,視線微移,就見兩具依偎在一起的女尸。面容焦黑已然不可辨認。模樣嚇人。一具女尸的手中握著一支銀簪。耶律肅走近,彎腰,用力拔出簪子。簪尾拔出,露出鋒利的銀針。金絲編成的鏈子被燒的斷裂,隱約能見中間凹陷之處缺少的托槽。那兒,本來放著一顆東珠。耶律肅的視線移動,落在那具女尸身上。倏然握緊了手中的銀簪。銀針尖銳,劃破了他的掌心也不曾令他皺一下眉頭。這——是夏氏她怎么可能是夏氏!她如何會輕易尋死!她野心勃勃、滿口謊,自以為瞞天過海的籌謀算計,一步步從娼籍到賤籍,又至良民,她怎么會甘心就這么死去!他還未徹底厭惡她,他還未親口下令要她的命——夏氏絕不會死!這一夜,驃騎將軍府燭火通明,賓客散去后莫名其妙被府兵盤查一通,得到的回復(fù)是有人在將軍府中惡意縱火,而縱火賊混跡在賓客之中,他們要一一清查。賓客原還有覺得被冒犯了??稍诼犚娍v火二字時,態(tài)度卻截然不同了。大婚之夜,將軍府走水,新郎官中途離席!這可是南延皇室從未有過的鬧劇?。〉降资悄莻€賊人膽子這么大,竟敢在將軍府上縱火消息走的飛快,從前院傳回后院的錦苑。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