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厚始終不明白。
這妖怪為什么要用皮影戲,給他們演出一場自己的來歷。
這很不符合邏輯。
但他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皮影戲演到這里,身旁的死人魂魄更是瘋癲地拍著掌。
口鼻中棉絮似的魂,不斷地飛入幕布中。
幸好除了死人魂,這戲臺前的便只有自己和拈日師叔等五位真人。
若是普通人來,甚至是一些道行不高的道士,或許魂魄早就已經(jīng)和那些死人魂一樣,全被吸走了。
劉厚皺了皺眉頭。
這操弄皮影的妖怪,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皮影戲在繼續(xù),幕布后敲鑼打鼓,奏樂聲卻變得低沉悠遠(yuǎn)起來。
繼續(xù)看這皮影戲,沒過多久,劉厚就明白了。
趙家班確實沒有一個活人,確切地說,只有趙蓮兒一個妖怪。
自始至終,都是。
它給那些枯骨披上新鮮人肉人皮,用腹語術(shù)替另外十人說話,用身體里的鎖鏈操縱趙家班所有人的行動。
它甚至能用妖術(shù),將那些皮囊變?yōu)槠び皟?,折入大箱子中?
為的,就是吸引人類的注意力。
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只要集中注意力,精神力就會高度集中。那時候不聲不響地偷取人的一絲魂魄,也會變得輕而易舉。
而那些順著注意力被趙蓮兒盜走的生命力,就會化為棉絮般的氣體,成為趙蓮兒的食物。
也會成為一種粘合劑,可以讓它來為趙家班的其余十人,粘合皮肉,換掉身體。
至于趙家班的另外十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劉厚覺得很怪,但說不上來。
若是硬要說它們?nèi)际勤w蓮兒冒充的,趙蓮兒這妖邪精神分裂出了另外十個人的性格。
又不太像。
劉厚總覺得,或許趙家班的十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甚至他們的魂魄,都被趙蓮兒留在了那些可以變?yōu)槠び暗娜巳馄つ抑校挖w蓮兒一起走南闖北。
一直存活了下來。
臺上的皮影戲惟妙惟肖,真實無比。
鑼鼓聲模擬著下雨,晴日,月夜和蕭索秋落,以及冬日雪景。
春秋冬夏,一年又一年。
季節(jié)交替,人間變幻,朝代更迭。
趙家班的成員始終不變,趙蓮兒的容貌也沒有任何變化。
它們走過了一個村又一個村,演過一場戲又一場戲。
由于它們的皮影戲精湛,每次都能獲得掌聲,得到打賞,盜取魂兒,奪走村子鎮(zhèn)上那些潑皮無賴的惡人皮囊生命。
滄海桑田幾度秋。
不知不覺間,數(shù)百年就過去了。
世界乃至唐國,都產(chǎn)生了飛速的變化。
以前的許多老傳統(tǒng),都破而后立。
有的立了起來,有的卻沒落了。
包括古時候的一切曲藝藝術(shù),都紛紛被貶入了歷史的洪流。
再也沒有人去戲場,認(rèn)認(rèn)真真只為了看一場戲。
再也沒有人在乎皮影戲,究竟是怎么樣一個東西。
趙家班陷入了困頓,連演出皮影戲的地方,也很難找到。
因為人們的注意力,紛紛被奪走。
任人間再多精彩,大家都不會多看一眼。
全都落在了那個小小的,會發(fā)光的長方形的盒子上。
他們刷著抖音,看著小視頻,嘻嘻哈哈。
一整日一整夜就會如此過去。
注意力集中到,就算真有鬼在身旁,也不會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