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你都不曉得，我啷個會曉得？

王先生講，我之前也沒想通，直到吳前輩講要晚上挖墳，我才想明白這里頭滴門道。我問你，人到么子情況下會哭？

我講，你這問的，情況也太多了，感動的時候會哭，被打了會哭，失戀了會哭，沒錢吃飯了會哭……這哪能歸納的清楚？

王先生講，哪有你講滴啷個復(fù)雜，其實就兩種，喜極而泣，和傷心欲絕兩種情況，對不對？

我想了想，講，你要是這么劃分的話，那感動一項也確實能算進(jìn)喜極而泣里。

他講，陳谷子滴遺像流淚，總不可能是喜極而泣吧？

我講，那肯定不會，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怎么算都算不上是喜極而泣。

王先生點(diǎn)點(diǎn)頭，講，所以，能讓他流眼睛水滴，只能是傷心滴事。

我講，不對啊，他都魂飛魄散了，還能知道傷不傷心，高不高興？

王先生講，這就是對方巧妙滴地方咯。就算陳谷子都魂飛魄散咯，但是有一件事，他肯定是刻到骨子里頭滴，所以他滴魂魄和‘尸體’是啷個都不可能忘記滴。

我急忙問，什么事？

王先生講，他自殺滴那件事。

這個我能理解，畢竟沒有什么人能真正把自己的生死放下。就好像我，雖說為了跟鄉(xiāng)親們在一起，我不怕死。但我并不想就這么草率的死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長命百歲。

只是，就算他記得這件事又能怎樣，這件事是他自愿的，和傷心肯定扯不上關(guān)系，但要說高興，那肯定也很牽強(qiáng)。既然和傷心、高興都沒什么關(guān)系，那和他遺像流不流眼淚自然也就沒關(guān)系了。

王先生講，如果他死咯之后，就意識到，這所謂滴百里尸碑，其實只是為你爺爺?shù)蜗嗑攀菹皲伮纺兀?

我試著想象了一下當(dāng)時的場景，如果換做是我，那么當(dāng)我滿心歡喜去赴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事情的發(fā)展完全不是預(yù)料中的那樣之后，我想我一定會滿懷怨恨、悲痛欲絕。

可是，如果陳谷子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呢？

畢竟王先生之前不是就說過嗎，百里尸碑的發(fā)動，需要那人完全自愿。如果陳谷子死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他的魂魄根本就不可能繼續(xù)去施展百里尸碑？

王先生講，我之講過生前需要自愿，從來沒講過死后也要自愿。再講咯，如果死后也要自愿滴話，你覺得你爺爺去他屋換遺像滴時候，他會不曉得自己被騙咯？

確實，我爺爺?shù)牡缊鼍褪顷惞茸幼龅?，那個時候即便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我爺爺?shù)漠?dāng)，在我爺爺冒充我去他家換遺像的時候，他肯定也有所察覺了，畢竟他的遺像都被人帶走了，還怎么百里尸碑？

可既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按理來說就應(yīng)該停止原來的計劃，至少魂魄不會像之前那樣魂飛魄散，到時候還能去無間之地弄個輪回的結(jié)局。

然而事實卻是他的魂魄徹底消散，這就說明那個時候的它，已經(jīng)不是自愿的了。而是有另外一股力量，強(qiáng)行將他的魂給打散了。

也就是說，他死后是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被騙了的。那么對于他自殺這件事，他一定是傷心欲絕的。

我講，但是這里面也有一個問題，如果他真的死后就一直傷心欲絕，那么當(dāng)初把他的‘尸體’找到，重新入殮之后，遺像流淚應(yīng)該就不會停止才對，為什么當(dāng)時你那么確定已經(jīng)解掉了百里尸碑？

王先生講，這也是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滴地方，因為當(dāng)時‘尸體’入殮之后，我確實感應(yīng)到遺像沒再流眼睛水咯，所以我才放心讓你去老司城搬救兵。

我講，這不就出現(xiàn)矛盾的地方了嗎？

王先生講，這就是為么子你剛剛到他滴棺材下頭，看到一具陳谷子木頭人滴原因。

我沒懂，怎么在他的棺材下放一個酷似他本人的木頭人，就能讓他的遺像繼續(xù)流淚了呢？

王先生問，你現(xiàn)在回你屋，看到你爺爺留下來滴東西，你會不會想哭？

如果沒有外人在場，我想我肯定會哭，畢竟觸景生情的情，向來是情難自禁。

王先生又問，那要是把他滴‘尸體’，埋到他生前自殺滴地方，你講他滴遺像會不會流淚？

那肯定會啊！畢竟那個地方讓他家破人亡，這種事擱在誰身上，誰都會……不是，等會兒？意思是說，祠堂是陳谷子自殺身死的地方？怎么會那么巧，一埋就埋在了他自殺的地方？

哦，是了，肯定是那人也算到，祠堂是最不可能埋人的地方，所以就蠱惑陳谷子在那里自殺了。

但王先生卻吐了一口口水，講，放你屋滴狗屁！萬一老子沒得啷個聰明，沒把他滴棺材埋到祠堂呢？那他滴遺像是不是就不會流眼睛水咯？

我試探性的講，應(yīng)該……是吧？

可這樣一來，那位老木匠辛辛苦苦設(shè)計的局豈不是就輕而易舉的被王先生和我爺爺聯(lián)手給破掉了？

王先生講，肯定沒得啷個簡單！因為不管我把陳谷子滴棺材埋到哪里，陳谷子滴遺像都會流眼睛水！

我問，這我就不懂了，他自殺的地方總不至于漫山遍野都是吧？要真是這樣的話，難不成他還能前前后后自殺了成百上千次？

一想到那個畫面，我全身上下就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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