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芳菲并不在乎戚雪菲心里的想法。抵達祖父書房,她屈膝行禮：祖父。戚太傅坐在書案后,見她進來,放下手里的書,認真看著這個孫女,眉目溫和卻自帶威嚴：皇太女下令,由安王、你和禮部共同負責(zé)選伴讀一事,你是怎么看的戚芳菲回道：皇太女監(jiān)國攝政,諭令分量等同于圣旨,孫女自當(dāng)遵從。戚太傅嗯了一聲：芳菲,你心里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決定戚芳菲明白她問的是什么,緩緩點頭：孫女已經(jīng)下了決心。戚太傅嘆氣：你可知這條路有多難走孫女無懼。戚芳菲坦然回道,孫女記得祖父曾經(jīng)說過的話,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便可鼓起勇氣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條路以前沒有人走過,或者極少有人走過,但孫女既然決定了,就會做好應(yīng)對一切風(fēng)浪的準備。女子入朝為官,進殿聽政,在男尊女卑的制度下,幾乎是不可能的存在。以前不可能,以后也很難。就算在不久的將來,皇太女會繼承帝位,女官在朝堂上有她庇護和支持,這條路依舊會走得比男人們難得多。因為人可畏。因為長久以來形成的男尊女卑制度已根深蒂固。因為男女大防。還因為世俗對女子的規(guī)訓(xùn)。但戚芳菲覺得再難的事情,只要是自己想做的,就可以讓人生出無盡的勇氣和希望。女官難做,可比起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一輩子困在內(nèi)宅,她更愿意拋頭露面,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如果你做好了準備,祖父會支持你。戚太傅緩緩點頭,語調(diào)沉穩(wěn)而有力量,皇太女上過戰(zhàn)場,經(jīng)歷過生死,見識過民生疾苦,所以更懂得國家強大和社稷安穩(wěn)的重要性。來日她登基為帝,一定會為雍國開創(chuàng)一個盛世。你作為她欽點的女官,只要作風(fēng)端正,做該做之事,前途亦不可限量。戚芳菲雖然已猜到祖父不會反對,也知道他支持接受長公主為儲這件事。但聽到這句話,她依然詫異地抬頭：祖父支持長公主戚太傅沉默片刻,語氣復(fù)雜而深重：祖父自小讀圣賢書,接受的是儒家教導(dǎo),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內(nèi),所以私心里無法坦然接受長公主為帝的事實,但是……頓了頓,他面上浮現(xiàn)欽佩之色：但是理智上來說,祖父又深知長公主為帝,以后的功績應(yīng)該不會遜于其他人,甚至?xí)钱?dāng)今皇族子嗣之中,唯一一個可以延續(xù)皇上霸業(yè)的人。戚芳菲點頭：孫女也是這般想法。戚太傅眉心微擰：那你跟景郡王的婚事,你心里可有打算戚芳菲想說晏鳴不是良人。何況她既然入朝為官,三五年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再考慮婚事。至于以后會不會嫁人,她不敢保證,因為人生無常,隨時都會發(fā)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當(dāng)下來說,婚事已經(jīng)沒有拖下去的必要。孫女會想個辦法退了這樁婚事。戚芳菲遲疑片刻,等景郡王傷勢痊愈了再說,孫女既然已入朝,自然不能耽誤了他。戚太傅道：這樁婚事當(dāng)初是皇上所賜,切不可弄得太難看,待景郡王傷勢好轉(zhuǎn),我進宮求皇上下旨取消婚事,或許更好一些。戚芳菲應(yīng)了下來,重要之事說完,她很快告退,轉(zhuǎn)身離開松鶴居書房。沿著檐廊往回走時,遇到了匆匆而來的婦人,是戚家二房正妻徐氏,戚芳菲的二嬸。她身上穿著墨綠色緞面襖子,脖子上戴著一串珊瑚珠子,打扮得極為貴氣。芳菲。徐氏熱情地握住戚芳菲的手,聽說你要進宮做女官,二嬸先恭喜你啊——二嬸。戚芳菲退后一步,掙脫她的,雖然是為培養(yǎng)女官做準備,但沒有正式入朝之前,侄女還只是伴讀,不算是女官。徐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有什么你是太傅孫女,又飽讀詩書,從小知書達理,早晚不都是女官嗎戚芳菲蹙眉：二嬸錯了——行了行了。徐氏連忙阻止,并改口道,伴讀就伴讀,二嬸是想問問你,既然你要入宮做伴讀,那景郡王的婚事是不是就延誤了你看你若進了宮,侍奉到皇太女跟前,可能就沒空嫁人生子,不如把這樁婚事讓給你妹妹如何戚芳菲詫異,隨即正色說道：二嬸,景郡王跟二妹不太合適。徐氏皺眉：怎么不合適呢景郡王他——難道你不要的人,讓給你妹妹也不行嗎徐氏對她的拒絕明顯不悅,以前說是圣旨賜婚不可違也就罷了,現(xiàn)在你都要進宮了,這樁婚事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讓給自家妹妹,怎么就不行呢戚芳菲不想背后論人是非,但晏鳴人品不好,她不想讓戚雪菲以后后悔?？蛇@些話就算說出來,二嬸也不會相信。她只能委婉開口：景郡王被皇上降了爵,如今地位大不如以前,且以后會怎么樣還不好說,二妹若真嫁給他,以后或許會后悔——雪菲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跟你不一樣。徐氏冷道,她以前就喜歡景王,并不是因為景王的身份。你若是愿意成全她,二嬸定然領(lǐng)你這個情；若是不愿意成全,二嬸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戚芳菲沉默片刻,語氣也冷淡下來：既然二嬸有別的辦法,又來找我做什么盡管去做就是了。丟下這句話,她行了個禮：侄女先告退。徐氏轉(zhuǎn)頭盯著她的背影,氣得臉色鐵青：不就是讓她幫個小忙嗎從小就不近人情,長大還是這副死樣子,真不知以后進了宮會得罪多少人！穿過月門往內(nèi)院走去,貼身侍女迎兒不解地開口：小姐,既然二小姐如此喜歡景郡王,何不成全了她戚芳菲目光落在前面長廊上：雖然我跟她感情不和,卻也不想親手將她推進深淵。晏鳴不是個可以依靠之人。何況晏鳴對皇位尚未死心,又有她悔婚在前,心里怕是會生出怨恨,以后會做出什么事,誰也無法預(yù)料。戚雪菲一旦嫁給他,輕則要受他遷怒,重則說不定要被他牽連獲罪。迎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沒再多問。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