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東這才繼續(xù)說下去:“我對趙觀壽有懷疑,所以才會進他書房找線索,這個人不盡不實,很難說肥唐被綁架這件事,他有沒有在中間推波助瀾。我們都走了,留小柳兒一個人待著,也不保險,救回肥唐,又丟了小柳兒,以后出去了,都沒法向柳七交代?!?
忽然聽到“柳七”這名字,丁柳著實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出發(fā)時雄心勃勃,要干出點大事在干爹面前露臉,再對比今日境況,簡直恍如隔世。
進關(guān)有些日子了,柳七雖然嘴上說她“折在外頭了,就認命,反正不是親生的”,但到底養(yǎng)父女一場,還是會找她的吧?
她忽然就有點想家:“東哥,如果趙觀壽有問題,咱們還能順當(dāng)出關(guān)嗎?”
昌東說:“飯一口口吃,事一件件做,想出關(guān),一要安全,二要人全……這樣,咱們分個工。”
他看向高深:“大家已經(jīng)合作過幾次了,應(yīng)該知道,不是只有掄胳膊打架才叫出力,望風(fēng)的、打岔的、掩護的,每個位置都重要?!?
“我們一起去黃金礦山,我和流西進礦道,你們兩個留在外頭,你重點保護好小柳兒?!?
丁柳按捺不住想說話,昌東示意她聽完。
“礦道里什么情況,誰也說不清楚,大家一起進去,萬一出狀況,就是一鍋端――外頭留你們倆,一來防趙觀壽搞鬼,二來我和流西真的出事,外頭還能有個指望,懂嗎?”
丁柳喉頭發(fā)干,不住點頭,登時覺得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千斤重。
高深有點羨慕昌東,三兩句話就把小柳兒說服了,不像他,嘴那么笨,明明一片好心,落不著好,還傷感情。
忽然聽見昌東問他有沒有趁手的武器,高深定定神:“我早上跟外頭的守衛(wèi)說過了,要兩截鐵棍,有鏈的雙截棍最好,我使那個熟?!?
昌東點頭:“槍我留給小柳兒,帶槍進礦道不實用,開槍太危險,還容易塌方――小柳兒你記住,你最好示弱,對方覺得高深難對付,拿你不當(dāng)回事,你就是奇兵,出手的時候,能收到最大效果?!?
正說著,外頭傳來紛亂雜音,抬頭看,是趙觀壽進來了。
葉流西起身迎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的那一摁讓趙觀壽沒了安全感,他今天帶的勐禽衛(wèi)有點多。
內(nèi)行看門道,葉流西一眼就看出,勐禽衛(wèi)的站位耐人尋味:看似在趙觀壽周圍散布,實則護得水泄不通。
她裝著什么都沒發(fā)覺:“有事?”
“流西小姐,你準備一下,待會我們就出發(fā)了?!?
葉流西有點意外,抬頭看了看高掛的太陽:“這么早?”
“望山跑死馬,黃金礦山?jīng)]你想的那么近,而且,出城前還有些別的事要做?!?
葉流西沒異議:“給我一刻鐘吧?!?
她轉(zhuǎn)身想回房,無意間看到不遠處的李金鰲,表情迫切,對著她又是拱手又是合十求保佑,葉流西頓時想起來,轉(zhuǎn)身叫住趙觀壽:“哎,趙老先生?!?
邊說邊勾手把李金鰲招過來。
李金鰲一熘小跑,到近前時,腿都興奮得發(fā)軟。
葉流西說:“這位李金鰲,是李家的方士,他一直想看看陳列館里的博古妖架……”
說話間,李金鰲已經(jīng)抖抖索索把方士牌取出來了,想遞到趙觀壽面前,又不敢,一臉謙卑又客氣的笑,笑得額頭都冒出微汗。
趙觀壽掃了他一眼,語氣漠然:“我知道,我找人了解過,嚴格說起來,他這一支,只是沾了個李姓,人家李氏宗祠是不認的,不算正宗的方士,給方士牌,也就是給個面子。想進館的話,資格遠達不到。”
李金鰲僵在當(dāng)?shù)?,臉漲得通紅,又不敢拂趙觀壽面子,只能一直訕笑。
葉流西覺得他怪可憐的,再看趙觀壽時,就覺得分外可憎:論資格?較真的話,你一個武功全廢的人,也沒資格當(dāng)羽林衛(wèi)的頭頭吧。
她漫不經(jīng)心:“所以啊,趙老先生,走個后門,賣我個面子唄,我這臉還值點錢吧?他看的又不是什么機密,《博古妖架》,方士背都背熟了,也就是看個實物圖文對照一下,你要是不放心,找人全程跟著他唄。”
趙觀壽皺眉,覺得葉流西這人從來不會看眼色高低,但這種小事,也不想跟她扯皮,他看向就近的一個勐禽衛(wèi):“你安排一下吧?!?
簡直柳暗花明,李金鰲激動地兩眼放光,趙觀壽走了之后,他對著葉流西千恩萬謝,昌東適時開口:“能朝你借只雞嗎?”
去的地方不定有什么玄虛,有只雞辟邪,心里會踏實一點。
李金鰲滿口答應(yīng):“哪只?要么,兩只你們都帶上?”
昌東想了一下:“鎮(zhèn)四海吧?!?
勝在兇悍,關(guān)鍵時刻,放出來嚇人也是好的。鎮(zhèn)山河那樣的,遇事就暈,他不是很吃得消。
李金鰲趕緊回去,拎了鎮(zhèn)四海送到車上,鎮(zhèn)山河在邊上默默看著,眼里掠過一絲失寵的惆悵。
***
葉流西沒什么好整理的,一手獸首瑪瑙一手刀,就算收拾完了,出來經(jīng)過昌東門口時,聽到他叫她。
推門進去,他正坐在床上,手上扣理著什么,示意她走近些。
到了跟前,他并不起身,兩手環(huán)過她腰,把手中的東西給她系上。
那東西……說是個掛刀的腰帶又不盡然,腰、腹、胯連在一處,中間扣起來,就是個防護的腹帶,靠近身體的那一層用軟皮,外頭針腳平齊,綴了塊硬革。
量身打造,尺寸剛好,圍上去暖而緊實,像他的手臂環(huán)抱她。
葉流西低頭看昌東帽頂上的紐扣,伸出手指在上頭虛點,察覺到他快起身了,又趕緊縮回,然后抬頭看他。
昌東解釋:“做成這樣,比單純腰帶要好……平時肚子疼的話,會暖一點,萬一打起來,也算有個防護……”
話沒說完,葉流西飛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昌東笑起來,頓了頓說:“別鬧?!?
讓她一打岔,他都忘記說到哪了。
葉流西說:“對我這么好,我怎么報答你啊?”
昌東伸手幫她理了理衣服:“你呢,今晚進礦道之后,能腦子清醒,做事冷靜,讓自己不磕不碰不出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葉流西笑,頓了頓說:“也不知道江斬在鬼牙礦道里布了個什么場子等我,老聽人說起他的名字,我都有點期待見他了?!?
昌東回答:“我也是?!?
他和江斬,勢必要有這一面。
山茶也好,孔央也好,事情還沒劃下句號。
趙觀壽的一面之詞,他記下了。
真相的另一面,他要去找江斬佐證。
誰開了博古妖架,誰投喂眼冢,以及為什么唯獨……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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