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雩嚼了嚼咽下去，自自語說：“還挺香。”
“……”廖剛和蔡麟的眼珠同時戰(zhàn)栗起來，心驚膽戰(zhàn)瞟向沙發(fā)另一側(cè)。
步重華一動不動地捧著他那個裝著糙米飯、煮南瓜、白水雞胸肉和蔬菜沙拉的午餐盒，目光落在吳雩身上，只見吳雩吃得嘴上手上都沾了油，一邊臉頰微鼓出來，看著臉上仿佛有了點肉也更精神了似的，然后向步重華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看我干嘛，”他問，“你吃嗎？”
“我不吃，你吃?！辈街厝A緩緩道，“這是專門給你買的，慢點別噎著?！?
蔡麟：“………………”
廖剛：“………………”
吳雩的思維方式?jīng)Q不能理解有人會不愿意在家里吃韭菜盒子這么好吃的東西，他三下五除二吃了一整盒，起身去洗了手，步重華從內(nèi)室里找了條灰色的運(yùn)動褲，進(jìn)廚房遞給他：“喏，換上，在家再睡一會?！?
“你去哪？”
吳雩隨便把濕漉漉的手在褲子上正反蹭了兩把，脫下那條臟兮兮的牛仔褲，換上舒服柔軟的運(yùn)動褲。他天生的身材比例是真的很好，這樣寬松沒型的一套衣服，上衣下擺在褲腰隨便一塞，都顯出些勁瘦精悍的影子來，步重華收回目光淡淡道：“回局里，審李洪曦?！?
“你傷沒事了？”
“廖剛跟孟昭主審，我就去審訊室旁聽，晚上就回來。”
“那我跟你一起吧?！?
吳雩左手還綁著繃帶，眉角上有一點血跡沒擦干凈，眼下有些輕微不明顯的青黑。情緒爆發(fā)后的虛脫沒有那么容易過去，他說話反應(yīng)比昨晚略慢半拍，注意力似乎非常散漫，但看上去已經(jīng)和平時沒有太大差別了。
步重華思忖片刻，沒有答應(yīng)：“你還在禁閉期，過兩天再去吧，萬一碰上宋局你倆又打起來怎么辦。”
——宋局，一個每天早上需要在鏡子前仔細(xì)打發(fā)蠟擋住頭頂那塊微禿，拍照時深吸一口氣凹進(jìn)啤酒肚，為了不輸給邊上的小年輕而在健身房里咬牙硬擼一百公斤深蹲，回家后默默腰疼了半個月的老男人。
吳雩條件反射摸摸額角紗布，剎那間臉色似乎有一絲扭曲。
“那行?！彼麚炱鹱约旱呐K衣服說，“你晚上早點回家休息，我回去了?！?
“你上哪去？”
“回家啊?！?
步重華反問：“你不等我回來告訴你審訊結(jié)果了？”
吳雩動作一頓，半晌才不確定地道：“……那我等你回來？”
“你等我回來吧?！辈街厝A說，“書房路由器底下有wifi密碼，冰箱里有吃的，臟衣服丟洗衣機(jī)就行。”
吳雩猶豫著點點頭：“……行。”
吳雩就像是誤入了別人領(lǐng)地的野生動物，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充滿了不協(xié)調(diào)感，悻悻地把步重華和廖剛蔡麟送去門口。蔡麟連打量他好幾眼，臉上寫滿了掩飾不住的憂慮和關(guān)心，終于趁步重華換鞋的功夫一扭頭，小聲召喚：“吳~小吳~”
吳雩同樣小聲問：“你干嘛？”
“你要是被潛規(guī)則了你就眨眨眼？”
“……我要是眨眼了你打算怎么樣？”
兩人對視五秒，蔡麟也不是很確定：“要不我?guī)湍忝撘路俊?
吳雩靠近他耳邊，輕輕說：“下次我出現(xiàn)場看見蛆，一定幫你帶兩條回來?！?
蔡麟忙不迭跑了。
步重華家的陽臺是全封閉花園式的，擺滿了郁郁蔥蔥的觀賞盆栽。吳雩站在半圓形玻璃欄桿前，只見南城分局的吉普車沿著小區(qū)車道緩緩駛向前，少頃便消失在了遠(yuǎn)處。
他轉(zhuǎn)過身，望著巨大整潔的客廳，一時不知道該做什么。少頃他光著腳無聲無息地走到書房門前，遲疑片刻，試探性地輕輕一推。
書房裝修風(fēng)格和步重華的個性一模一樣，黑白灰大吊頂，精鋼立地照明燈，嵌入式保險柜，靠墻四個文件柜全部上了鎖，書桌上放著臺式電腦和整齊滿摞文件夾。三排玻璃大柜吸引了吳雩的注意力，只見那柜子里的書被排得滿而整齊，但放眼望去內(nèi)容卻非常雜：本專業(yè)類的包括偵查、痕檢、解剖學(xué)、毒理分析、電子信息、應(yīng)用化學(xué)，其他還有建筑設(shè)計、化工化驗、心理分析、行為研究，更雜的甚至還有民俗文化、考古地理、食品科學(xué)、哲學(xué)書籍……
精英階級花錢的地方還挺多——吳雩摸了摸玻璃柜門，在心里想。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突然瞥見書房墻上還嵌著一道貼了隔音膠條的門，此刻微微虛掩著，隱約露出屋里白天也沒關(guān)的燈光。
“？”
好奇心讓吳雩走過去往里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間家用練琴室。
步重華應(yīng)該是個很講究不打擾四鄰的人，練琴室做成了房中房隔音結(jié)構(gòu)，四面貼了吸音材料，天頂上貼著擴(kuò)散板，室內(nèi)還有控制溫度和濕度的裝置。房間正中是一架五六寸的三角鋼琴，密密實實蓋著黑色天鵝絨琴罩，底下墊著厚厚的織毯，吳雩沒認(rèn)出那鋼琴是什么牌子，但光從布置上就能體會出價格不菲。
“……”吳雩蹲下身，小心摸了摸烏黑錚亮、光潔溫潤的鋼琴腿。
“精英階級還挺騷包，”他喃喃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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