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愁眉苦臉地附和:
“誰說不是呢!內(nèi)相,采購部的同志們都拿不定主意了?!?
“今年撥給我們的農(nóng)機采購預算,就那么多錢,如果按照之前的計劃,采購咱們洛城一拖和紅星廠等國產(chǎn)的農(nóng)機廠產(chǎn)品,預算剛剛好。”
他頓了頓,語氣里滿是糾結:
“可現(xiàn)在,如果買這些歐洲貨,同樣的錢,能多買至少三分之一的設備,對于急等著春耕的各大國營農(nóng)場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他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在場的人都懂。
但是,你前腳剛買了便宜的洋貨,后腳洛城一拖、紅星廠這些剛靠著一股氣立下軍令狀的工廠,就會因為沒有訂單而陷入停產(chǎn)。
工人的心氣兒一泄,這剛剛燃起來的火焰,可能就此熄滅。
“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眱?nèi)相語氣平淡,卻無比堅定。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色的天空。
“這是西方的老套路了,先用便宜的產(chǎn)品占領市場,讓你覺得造不如買,等你自己的生產(chǎn)線荒廢了,人才流失了,技術斷代了,他們再反過來漲價,用高昂的備件和維護費用,卡死你的脖子?!?
“這個虧,我們不能再吃第二遍,這些錢,哪怕是多花了,是打了水漂,也得投給我們自己的工廠!”
“勒緊褲腰帶,也要把自己的根基打牢!”
老劉聽得連連點頭,這是國家的既定方針,誰都明白。
可就在要下決定的時候,內(nèi)相忽然頓住了。
他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了余宏那個年輕卻沉穩(wěn)的身影。
那是個總能從看似無解的牌局中,找出唯一那條通天大路的年輕人。
從70改,到59改,再到用直-7化解西南危機…他創(chuàng)造的奇跡太多了。
他懂的不只是技術。
內(nèi)相搖了搖頭,轉過身來:“稍安勿躁,這件事,還得先問問余宏。”
他看著有些詫異的老劉,解釋道:
“這些拖拉機、收割機,是他的心血結晶,他對這盤棋的理解,比我們都深,我們得聽聽他的意見?!?
說著,他拿起桌上那臺紅色的保密電話,直接要了351廠飛機研究所的專線。
……
351廠,飛機研究所核心計算室內(nèi)。
余宏正親自俯身在一個打開的機柜前,拿著探針,和幾位老專家一起,對剛剛組裝完成的鐵鳥試驗臺進行最后的電路校對。
這臺其貌不揚,由無數(shù)電線和鋼架構成的怪物,是未來四代機飛行控制系統(tǒng)的地面模擬心臟。
整個項目已經(jīng)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一名助理握著嗡嗡作響的軍用野戰(zhàn)電話機,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
“余顧問,內(nèi)相的電話?!?
余宏沒有回頭,眼睛依舊死死盯著示波器上跳動的波形。
“就說我正忙?!彼^也不抬地回應:“請他有什么事,可以和石總長說,請總長轉達。”
現(xiàn)在任何事情,在他看來,都沒有眼前的這串關鍵數(shù)據(jù)重要。
助理的臉都白了:
“余顧問……內(nèi)相指名要和您通話,而且在等著呢!”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老專家都嚇了一跳,紛紛停下了手里的活。
余宏終于直起身子,拿起一條滿是油污的毛巾擦了擦手,接過了電話聽筒。
“我是余宏?!?
電話那頭-->>,內(nèi)相溫和而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簡潔明了地將歐洲農(nóng)機傾銷的困境,和國內(nèi)采購部門的兩難處境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