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景父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
他已經(jīng)把景淼的手機放了回去,無法再上省實驗的內(nèi)部論壇,根本沒辦法獲取更多關(guān)于景辭的信息,只能不住地在心里揣摩。
越是想,他就越覺得不可能。
景辭是他的兒子,他還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從小就不討喜,成績更是爛的一塌糊涂,和他弟弟根本沒法比。現(xiàn)在忽然有人告訴他,景辭其實學(xué)習(xí)非常好,讓他一時之間怎么能接受?
他想起剛剛看見論壇上貼的景辭的歷次考試成績,之前全部是零分,獨獨上一次高的離譜。
這小畜生該不會是像新聞里說的那樣,買了什么無線耳塞作弊了吧?
景父忽地一下坐了起來,心中的迷霧瞬間消散,是了是了,一定是這樣!
景辭這一點特別像他媽,不干正事,專門搞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趙金鳳睡得好好地,突然被他的動作弄醒,脾氣頓時上來了:“你大半夜不睡覺干什么呢?”
“沒事?!本案钢匦绿上?心里暗暗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給景辭班主任打個電話,反映一下這個情況。
否則萬一事情鬧大了,被親戚朋友還有那個女人知道他養(yǎng)的兒子在學(xué)校作弊,他的臉往哪里擱。
第二天早上,景父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給劉老師打電話。
然而翻了一頓通訊錄之后,他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劉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
景父蹙眉想了一會兒,登陸了許久不上的q-q,點開高二七班的家長群,搜索了一下聊天記錄,從中找到了劉老師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劉老師這會兒已經(jīng)到辦公室了,正想去班級里走一圈,看看自家的小崽子們有沒有惹事。聽到電話鈴響,他垂眸掃了一眼。
沒有備注,是個不認識的號。
劉老師本不想接,這種電話一般都是推銷或放貸的。但再一想,萬一是學(xué)生家長換了新號呢。
他點下接聽鍵:“你好?!?
“劉老師嗎?我是景辭他父親。”景父先做了自我介紹。
劉老師挑眉,這可真是個稀罕事,他教了景辭一年多了,這位當(dāng)?shù)募议L會不來、對學(xué)校的活動也不配合、甚至從來沒跟他交流過,這會兒忽然給他打電話干什么?
難道是知道了景辭的真實成績?
劉老師的腦子里一時之間冒出了諸多念頭,但嘴上仍舊客氣道:“景辭爸,你這邊是有事?”
“我想問問老師,景辭上次考試是不是作弊了?”景父戴上藍牙耳機,一邊發(fā)動車子往公司開去,一邊道:“不好意思,給老師添麻煩了,你放心,我會好好教育他的?!?
劉老師一愣,隨即嘲諷地笑了:“作弊?誰跟你說景辭作弊的?”
景父反問道:“不然呢?他怎么可能考那么高的分?”
劉老師脾氣本來就暴,被他這么一說,立刻來了火:“景辭怎么就不能考高分了?一次考試作弊容易,平常上課難道他還能時時刻刻作弊?而且景辭這個成績就不是作弊能作出來的!”
劉老師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口氣平和些:“你知道上次景辭奧數(shù)測驗考了多少分嗎?82!”
“這個分數(shù)聽起來是不高,”劉老師沉聲道:“但景辭是全校第一?!?
景父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踩下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難以置信地喃喃:“這、這怎么可能?”
奧數(shù)?就景辭那個腦子還能學(xué)會奧數(shù)?他怎么不知道?
景父正想著,忽然從后面開過來一輛車。車主按下車窗,停在他旁邊,張口就罵:“你他媽會不會開車?變變變!變個屁的道!害得老子差點追尾!哎我就發(fā)現(xiàn)了,這年頭物種越來越少,倒是傻-逼種類越來越多了?!?
景父被罵的差點心梗,正想要回嘴,猛地想起自己還在跟劉老師打電話,只能硬生生地忍下了這口氣。
后來的車主見他慫的一逼,許是覺得沒什么意思,沖他狠狠呸了一口,開車走了。
電話里,劉老師還在說:“景辭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學(xué)生,我就這么跟你說吧,景辭爸,不止是奧數(shù)測驗,馬上就是全國數(shù)學(xué)聯(lián)賽了,我們?nèi)@蠋煻挤浅?春镁稗o?!?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多關(guān)心一下景辭,讓他以更好的心態(tài)迎接競賽?!?
景父登時像是被誰用錘子在腦袋上狠敲了一頓一樣,恍恍惚惚的,連劉老師什么時候掛了電話都不知道。
景辭,他小混混一樣的大兒子,竟然真的沒有作弊,而是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全校第一!
一整天,景父連工作都是心不在焉地,滿腦子都是景辭。
他努力回想自己的大兒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好的,但很可惜,他忽視景辭忽視地太久了,連一丁點關(guān)于他的事都想不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估摸著景辭考完試了,景父立刻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
可一連打了好多遍,景辭都沒接。
景辭當(dāng)然不可能接到他的電話,還有一周就是全國數(shù)學(xué)聯(lián)賽的省級初賽,趙老師不知道又從找了一套卷子。
提前兩天就通知他們,考完試后快點去吃飯,然后來競賽班進行小測驗。
一天之內(nèi)連續(xù)考了三場,饒是一群人都是尖子生,也有些受不了。
趙老師不想讓他們繃的太緊,免得競賽時候的狀態(tài)不好。收了卷子后,看了下時間,干脆放他們各自回班級自習(xí)了。
回教室的途中,景辭忽然不確定自己的手機是否調(diào)了靜音,他掏出看了下,就發(fā)現(xiàn)景父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
他沉默了一會兒,而后去了教學(xué)一棟左側(cè)的花壇處,見四下里都沒人,這才給景父打了過去。
在電話沒接通的時間里,景父想了很多。他并不在乎景辭是怎么忽然學(xué)到這個程度的,對他來說,有現(xiàn)在這樣的結(jié)果就夠了。
劉老師不是說了么,以景辭的成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高考狀元妥妥地沒跑了。
到時候成績出來了,他擺個幾桌子,將親戚朋友同事都叫過來,把這事一宣揚,多有面子。
景父決定跟景辭好好談?wù)?,然而多年來養(yǎng)成的態(tài)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電話接通后,他一張口就帶著火-藥味:“怎么不接電話?我給你打了多少遍了?”
景辭漠然道:“我在上自習(xí)?!?
景父尷尬地咳了一聲,頓了幾秒才道:“你跟我說實話,你的成績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因為成績。
“沒什么,”景辭垂眸看著腳下的一塊小石子:“就是想好好學(xué)習(xí),不想再混下去了。”
想要好好學(xué)就能從全校倒數(shù)第一,一下子考到全校第一?
景父不信,但也懶得深究。
“你”景父斟酌著自己的語氣:“聽你們班主任說,你要參加數(shù)學(xué)競賽?”
景辭嗯了一聲。
“那為什么不跟家里說?”景父蹙眉抱怨道:“多大的人了,還沒你弟弟懂事”
景辭不想聽到任何關(guān)于景淼的消息,他打斷景父,淡淡道:“沒必要?!?
景淼的那幾條微信消息,實實在在地戳在了他的心上。
他確實是個爸不疼媽不愛的人,否則就不會在出生不久之后,光溜溜的被扔到垃圾桶里。
“沒必要?”景父提高聲音,當(dāng)即就想要發(fā)怒。但一想到景辭如今的成績,和未來可能帶給他的榮光,他硬生生地壓下了心中的那股火:“你這是在跟爸爸置氣?”
他嘆了口氣:“等你長大了,就懂父母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了?!?
景父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更和藹一些:“以后你周日下午放假回家吧,反正你們學(xué)校離家近。你正在長身體,回來讓你媽給你做點有營養(yǎng)的東西吃?!?
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順便還能幫淼淼輔導(dǎo)一下功課,你弟弟明年上初二,馬上就要分班了,這學(xué)期很重要,你多帶帶他?!?
到時候一家兩兄弟全部都考上了名校,他走出去臉上都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