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皇城大門,有兵士呼道:“大將軍!”
那血魔一擺手,策馬疾奔而入,無一人膽敢阻攔。
這便極快地來到東宮前,迎面數個宦人護衛(wèi)快步而來,有宦人恍惚嚷道:“大將軍,有、有仙人來找晦氣了!”
原來這些個宦人晚間正守著太子寢殿,卻見有人自天邊飛來,竟是絲毫不曾有換氣般,就這般降下。那等飄逸脫俗之感,可不就是天人下凡么!當即就給唬了住了,唯恐是自己得罪上天,待現下見到血魔,才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血魔雙目泛紅,心中暴戾。
眼見大事將成,先是東黎熙忽然寧死不從,而后又是見到皇城上有修仙之人靈力涌動,真真是倒霉之至!
他沉聲道:“退出太子宮外,此間之事我來處理。”
血魔素來殺人不眨眼,積威甚重,眾人不敢反駁,只得咽下了一肚子的疑問,紛紛退了出去。
又聽血魔吩咐:“守住方圓十里,但有什么聲響亦不許一人進來!”
眾人應“是”,各自行動不提。
正要進去東宮,血魔忽覺胸口一陣刺痛,隨即皮膚攢動,似乎有什么要探出頭來。他深吸口氣,喝道:“你亂動什么!”
血魔衣襟大敞,原來在心口那一處光滑皮肉上,正有一物凸起,約有人頭大小,看著也似有口鼻,竟如人面。
這人面嗓音沙啞,與血魔口中發(fā)出聲音一般無二:“太子正要休息,你莫要去找他麻煩。”
血魔怒道:“焦涂,你敢威脅老夫?”
人面道:“你若要奪取一朝氣運,少不得要我配合。我也不求旁的,不過是心慕之人一條性命罷了,你若不愿,大可就抹了我的意識?!?
血魔氣得胸膛起伏,他數十年前那般威風,如今竟被一個區(qū)區(qū)南人如此要挾,當真是七竅生煙,偏生還得忍耐下去。也是血魔傷重太過,肉身早先損失大半,為能蘊養(yǎng)完全,非得每七日元神歸體一次不可,若不是怕焦涂趁機自戕,他也勿須受他鉗制。
好容易忍下來,血魔“哼”了一聲,咬牙道:“你且放心就是。待氣運奪來,老夫吸食了你這具肉身,東黎熙自然還做他的太子、皇帝,老夫對你等凡俗皇位毫無興趣!”
原來血魔當初為躲避金丹真人,元神挾肉身遁逃到下九洲來,藏身于深山中休養(yǎng)生息。后觀得諸國氣運、形勢,才選定了這一個承璜國、這一位焦涂大將軍來行奪取氣運之事。
焦涂手掌兵權,氣運凝成巨蟒,對東宮金龍呈臣服之狀。血魔尋得焦涂,施展那入夢之術,欲以錢權等物將其引誘,好待事成之后直接吞之。不想焦涂意志堅定,對東黎熙因愛慕而忠心耿耿,非但不貪錢權,亦不被其恐嚇驚住,最后竟反而摸索到蛛絲馬跡來。
血魔惱羞成怒,直接附身。焦涂知他魔性深重,恐怕逼急了魚死網破、就要有害東黎熙,后來只得同他虛以委蛇,與他做了這一個交易,以保住東黎熙性命,也稍許克制血魔猖狂行為。
而后焦涂一面心喜終是有了與東黎熙親近機會,一面痛心東黎熙眼中恨意,更還不能吐露實。連日下來,十分煎熬。
如今眼見黑蛟即將化龍,焦涂心知自己時日無多,則越發(fā)約束血魔,定要讓東黎熙安好無虞。血魔為防功虧一簣,對焦涂忍耐之心也多幾分。
兩人說了幾句話來,焦涂胯下之馬并不停步,便已走到院中。
只聽一聲叱喝:“魔頭,納命來!”
就有一道赤紅劍光猶如血練,直劈而下!
血魔一拍胯下血馬,整個后退數步,便見到一美貌少年手持紅色長劍,自空中飄落,那身后有一輪圓月,月華如銀、遍灑其身,更顯他秀美絕倫!
這少年眼中含兩分戾氣,出手則絕不含糊,劍光縱橫間熱浪滾滾,竟似映紅了他一身的寬袍大袖,也使他猶如浴火而來,霸道凌厲。
血魔卻不懼這一個少年,他早已從靈力涌動中推知此人修為只有區(qū)區(qū)煉氣五層,雖因年紀幼小而顯得天資卓絕,可生死相斗之間,誰管他天資如何?不過是搏殺罷了。
因血魔元神附著焦涂,而焦涂肉身乃是凡軀,故而可以用上的修為也只是煉氣四五層左右,可他對戰(zhàn)經驗卻十分雄渾,境界更不知比宿忻高過幾重,對他全然沒有一絲懼意。
見了這宿忻如此囂張,血魔便是譏諷一笑。只想道:老子是肉身正要滋補,恰來了這不知好歹的仙修小兒,倒可以塞一塞牙逢了。
于是也不多說,抬手就打出一層蓬蓬血霧。那霧極惡毒、極詭異,速度又快,眨眼間便撲上了那火紅劍光,霎時將它們全數吞沒!
宿忻劍眉一揚,也不慌張,居然張開口來,吐出一團碧藍火光。
這火光好厲害,分明只有拳頭大小,又無畢剝火聲,然而只撞上那血霧,就把它們卷了進去。血霧給它一碰,內中便忽然發(fā)出許多慘叫聲來,尖利陰森,仿若鬼哭,直聽得人汗毛倒豎。然而任它再如何叫得厲害,也是活活給燒了個干凈,再不能對赤色飛劍有絲毫損傷!
血魔見這一幕,眼光卻沉下來:“……青焱寶火?!?
宿忻爽脆一笑:“你這魔頭還有些見識,認得少爺我的寶貝火兒!”
血魔眸色更深,心里怒意上涌。
他縱橫上九洲也有多年,怎會不認得此火?這小兒多大點的歲數,就敢在這里對他出不遜,真當他虎落平陽就能被他折辱么!
青焱寶火,在仙火榜上排名第四十七位,火焰極是精純,尤其對那魔道的邪物有極大的克制力。
若是以血魔化元期巔峰的修為使出血霧來,此火或許莫可奈何,然而血魔以焦涂之身施展,就奈何它不得了。
不過若是以這一種仙火就想要讓血魔束手無策,卻是差了許多。
血魔雙目厲光一閃,已然再度抬起手來!
徐子青作別東黎熙兄弟與宿忻三人,趁宿忻出去與血魔挑釁之時,極快使了個木遁之術,去往那焦涂府上。
大將軍府并不易尋,走在這街道上竟是一絲魔氣都未看到。這也難怪宿忻是徑自來了東宮,而非直闖已成魔窟的大將軍府。
徐子青也不著慌,他是先封了五識,隨即將靈力遍及周身上下。木氣乃生之氣息,而魔氣多為陰煞之氣,故而木屬修士往往對魔氣格外敏銳。
才剛這般做了,徐子青體表就覺出一道細細尖銳刺痛之意,便是因觸及魔氣而起。他心中微微歡喜,就往魔氣來處急速遁去。
果不其然,才剛過不足一息工夫,徐子青已然見到一座巍峨府邸。那氣魄極是雄壯,魔氣就從門內而來。
使了個隱身術,他直接穿墻而入,卻不曾碰到什么禁制。想來那血魔也未料到竟有仙道中人來此下九洲里,才并未給府邸施加許多防范。
進得院中,徐子青也不看旁的,只順著魔氣來處直尋而去,是穿過許多院落長廊,才到了一座內宅中。
徐子青晃身而入,進到一間內室。
只見其中頗有男兒粗獷之氣,墻上掛了一根長槍,旁邊則架著一柄闊背刀,刀鋒凜凜,霸氣不凡。
此處乃是焦涂寢居之處,魔氣竟從那床榻處傳來。
徐子青也不猶豫,直接到榻前去看,就見竹枕上有一顆靈珠,有淡淡黑光自內里發(fā)出。再看他處,就再沒那含有魔氣之物了。徐子青將其拈起,便見里頭還剩下幾分靈力,想來是之前血魔拿它來吸收了其中靈氣,卻未吸完,先放置在此處,而靈珠也因此沾染上魔氣。
未尋到血魔肉身,徐子青不由就有些許失望之意,然而宿忻在東宮阻攔血魔,也不知能撐上多久,他也要趕快搜尋才是。
徐子青又轉念一想,血魔既將靈珠遺落于此,而焦涂之軀不能吸引靈氣,想必那肉身必在不遠之處,最有可能便是他造了一間密室,有法陣或其他手段能直通其中。不過要找到入口,倒是非得將室中所有物事都一一試過了。
只是這時間實在耗費不起。
徐子青就不多想,在戒中喚起好友來:“云兄,事態(tài)頗急,可否……”相助。
他話音未落,白衣人已現身出來,卻把他求助之語全阻在口中。徐子青微微一笑,心道,云兄果真面冷心熱,如此厚誼,日后定要多多回報才是。
修士筑基以下不過皆是初窺仙道門檻罷了,肉身雖說漸有脫俗之氣,實則還不能全然脫離凡體。筑基期亦只是剛踏上那道門檻,化元期則不斷蛻變,唯有金丹期后,體內蘊養(yǎng)那一粒金丹,才算真正脫離凡俗。而直到元嬰期時,丹破成嬰,重新塑體,肉身才當真再無半點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