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因為不論在什么地方,總是必須要有足夠的戒律、法度來進行一定范圍的限制。否則天下大亂,人人都只懂得掠奪,仙人與野獸何異?而大道有三千之多,若是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天道無法汲取眾生信仰,恐怕如今這無盡的世界也都不能長遠。
黑鷲傀儡最終停在了最為巍峨的一座大殿前。
有一個極大的牌匾高高懸掛,上書“刑堂”兩個墨黑的大字,一打眼看去,就有一種強烈的殺伐之氣傳來。
之前飛入法陣中的黑龍令從殿里倒射而出,正被云冽穩(wěn)穩(wěn)接住。
同時,這座大殿也發(fā)出了響亮的鐘聲。
“嗡――”
只有一聲,但是博大而曠遠,悠然不絕。
同時,刑堂的大門也打開了。
大門上原本雕刻著猙獰的獸頭,這大開之后,那黑黝黝看不清內(nèi)部的殿堂,就猶如惡獸張開了巨口一般,顯得十分恐怖。
徐子青并不能進入刑堂,除非他成為一名司刑掌事――或者有了另一種他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的身份。
因為執(zhí)法堂是執(zhí)行公務(wù)的地方,要審判犯人,宣判罪行。
此時云冽就是要把極樂峰的四人帶入刑堂里,請?zhí)弥髋c九位司刑長老做出決斷。而這種決斷,司刑掌事是沒有資格參與的,他們只能提供自己所知的信息。
徐子青頓住腳步,看向云冽。
云冽說道:“莫亂走?!?
徐子青自然明白,立時應(yīng)道:“是,云師兄?!?
于是云冽便拎著極樂峰四人,走進那大開的殿堂里。他剛剛進入,殿門就在他身后嚴(yán)嚴(yán)實實地閉上。
獸頭重新進入徐子青的視線,這時候他才發(fā)覺,這頭惡獸看起來兇惡,但神情里卻有一種威嚴(yán)而正直的氣勢,同時那一雙獸瞳又帶著戾氣與血腥,顯得矛盾卻又毫不突兀。
徐子青想著,這也許就是司刑峰以此獸鎮(zhèn)守刑堂的緣故,為了維護秩序,必須動用雷霆手段,所以此獸很是嗜血。而維護的秩序必須是附和道理的,刑堂也不得任意冤屈他人,因而此獸也剛正不阿。
思緒亂跑了一陣,徐子青抬眼看見了前方的一株巨木。它與刑堂相距不遠,分明不及刑堂高大,卻不會被刑堂太過遮擋風(fēng)采,反而顯得很有存在感。
如果說人到了這峰頂?shù)谝谎劭吹降臅切烫?,那么第二眼,就必定是它?
徐子青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樹,它軀干大約有五人合抱那么粗,通體并不是常見的青翠色,而是一種紅,一種好似血液干涸一般的暗紅。
于是他忍不住走近,而下一瞬,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根本不是“像血”,這些暗紅的痕跡,分明就是血液!
要將這整整一棵樹都染成這樣均勻的紅色,不知經(jīng)過了多少血液的沖刷、多少年的沉淀。
而最讓人驚訝的,是這一株巨木并沒有開啟靈智。
這世上不止是禽獸之類才能開啟靈智、修煉成為妖獸,草木花藤之類也能開啟靈智,不過它們或者也會經(jīng)受點化而成為妖修,或者就是與妖獸靈獸同樣的存在,被稱之為“精”。而且植株之類,天性往往比禽獸之類和善,若是不為惡,心性不錯的修士也未必會見之則殺。
徐子青無法看清這株巨木的年歲,他之所以認(rèn)為它應(yīng)當(dāng)成精,是因為它如今滿身的鮮血。
眾所周知,草木花藤之類開竅難,除了一些天生強大的靈種,其余的不論經(jīng)過多少年歲,沒有靈性就是沒有靈性,只能給人煉丹做藥。
而若要一株天資不佳的植株開竅,往往是經(jīng)歷天雷洗禮,或是被強烈的意念侵蝕,或是被邪惡之氣灌溉,才有可能。
如果是前兩者,草木花藤成精后多半為善,而若是后者,則多半為惡。
比如這株巨木被鮮血如此灌溉,鮮血中的怨氣必定早已浸透了它的身軀,照道理,它早就應(yīng)該因此生出靈智了才是。
為什么會沒有呢?
還有,這些鮮血……徐子青倒退三步,仰頭看向樹頂。
果不其然,在那樹杈之上,掛著數(shù)百顆早已干枯的人頭。
徐子青的呼吸一窒,然后慢慢地放松。
能掛在刑堂前巨木上的人頭,不必多想也能猜到……那必定是在這刑堂里被定罪斬首之人。
只是不知他們究竟是什么罪行,使得他們以修士之身而被頭顱高掛折辱。
閉了閉眼后,徐子青有些遲疑地再往前走了幾步。
因著體質(zhì)為木,又修習(xí)《萬木種心大法》,他素來對草木之物很有好感,也頗有研究。這回遇到了這般特殊的巨木,他即便有些不喜那血腥,還是想要沾上一點血液,看看有什么不同。
已是走得很近也沒什么阻礙,之后,徐子青便試探地,將手指往樹干上輕觸……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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