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手臂垂下,不知所措。
這時,一個和他認(rèn)識了一個多月的小男孩兒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過來,伸手抱了他一下,然后大聲道:“阿布哥!他們找到我爸爸啦!”
阿布呆住。張著嘴,卻完全發(fā)不出聲。
“他們要送我回家啦!”
小男孩兒笑得燦爛而單純,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他的難過,又去找別的朋友。
阿布有些微紅的眼睛里再次醞釀起氤氳的霧氣。
他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
一小盒餅干遞了過來,堵住了他還沒落下來的眼淚。
從被抓做奴隸開始,他們就受到嚴(yán)苛的對待。對于他們來說,食物是很珍貴的,因?yàn)榭词卣咭粋€不高興,就可能會扣留他們的食物。
阿布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吃過零食了,但是他有限的記憶里還存儲著這個東西。
幾乎是飛速的,他把對方手里的餅干抽了過來。
結(jié)果對方又從兜里摸了摸,掏出一包肉干來。
阿布再次接過,抱在懷里。
然后是各種糖果、肉鋪、糕點(diǎn),甚至還有兩個奇趣蛋。
阿布忍不住多看了眼前的人幾次,想不明白她是從哪里掏出來的東西。直到他已經(jīng)抱不下了,懷里的東西零零散散地往下掉。
開云露齒得意笑道:“神不神奇?”
阿布:“……”逗小孩兒。
開云把零食都塞進(jìn)他過于寬大的衣服里,將他所有的衣兜都塞得鼓鼓囊囊的,然后又拍了拍他的頭說:“你跟我走就行了?!?
阿布渾渾噩噩的,什么都沒弄明白,也不知道所謂的跟她走究竟是去哪里。他太困了,吃過飯之后又忍不住睡了個午覺,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人喊醒,帶到一艘飛船的前面。
與他同行的,是之前和他關(guān)在一起的幾個小孩兒。大家都很迷茫,臉上帶著膽怯與試探,擠成一團(tuán),以尋找安全感。倒是沒有那么害怕了。
小姐姐從后面走上來道:“好了,進(jìn)去吧?!?
小朋友們都沒動。
隨后幾個青年上前,一手一個,提著他們的后衣領(lǐng),跟拎雞崽一樣地把他們帶上飛船。
大家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只是瞪著眼,假裝自己不會說話。等待命運(yùn)的到來。
這一次,命運(yùn)沒有像之前一樣把他們關(guān)在昏暗的倉庫里,而是讓他們坐在溫暖的船艙中。
幾人剛上飛船,就有一杯溫?zé)岬呐D踢€有一小包糖送到他們手中,還給他們開辟了一個獨(dú)立的機(jī)艙,將幾個身材高大的青年都隔離了出去,似乎是為了安撫他們的情緒,讓他們卸下防備。
阿布很想說,其實(shí)他們已經(jīng)是見過世面的大孩子了,不會害怕的。
等飛船起飛之后,藏在兩側(cè)的保姆機(jī)器人自動啟動,逐一帶著他們?nèi)ハ丛钃Q衣服。
時間過得很快,阿布還在摸飛船上的東西,目的地就到了。
小姐姐一個個數(shù)著他們的號,把他們趕到一起再領(lǐng)出去,以防他們跑散。
阿布轉(zhuǎn)動著腦袋,觀察周圍。
這里有挺多人的,大家的表情都是好奇中帶著善——是,他現(xiàn)在對善意總是特別在意——這些人的眼神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被炮火摧毀前的家鄉(xiāng)。頭頂?shù)奶炜蘸芰粒皇遣恢罏槭裁匆猛该鞯恼肿诱种?。邊上還站著一只渾身雪白的大毛球,它歪著腦袋的樣子真可愛。
阿布忍住了上前摸它的沖動,卻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往大毛球身上飄去。
它那么好看,長得真像自己的朋友。
阿布還沒來得及多看它兩眼,小姐姐又領(lǐng)著隊伍往地下城走去了。他開啟了自動跟隨模式,緊緊貼著小姐姐走動。
他試著拽了下小姐姐的衣角,對方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喝止他的行為,反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阿布還在感受手心的溫度,隊伍又停了。前面的人推開一扇門,露出里面的擺設(shè)來。
那是一個明亮寬敞的房間,里面擺著四張小床,地上還有很多新奇的玩具。地板鋪上了毛毯,家具也做得特別小,顯然就是給小孩兒用的。
那個小姐姐率先走進(jìn)去,同時說道:“你們就住在這里好不好?一起住的朋友不可以打架?!?
小朋友們和跟屁蟲一樣,齊刷刷跟著她一起進(jìn)去。
開云只是轉(zhuǎn)了個身,就發(fā)現(xiàn)房間已經(jīng)被擠滿了,她一低頭,幾十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盯住了她。
“不行不行,一個房間就住四個人。其余人在別的地方?!?
大家依舊一臉乖巧地站著不動,阿布也一樣。
后面跟著的青年無奈,只能又一個一個地把多余的小朋友拎出去,在門口排成一列。
阿布被留在了這個房間。
這里以后就是他的房間了。
隨后下一個房間門開了,小豆丁們再次一涌而進(jìn),然后再被提溜著后領(lǐng)一個個拎出來。
阿布扒拉著門框,看他們慢慢分配房間,看了一會兒,視線又和前方的小姐姐對上了。阿布還沒開口,就被追出來的保姆機(jī)器人給逮了回去。
半個小時后,也可能是一個小時,反正他對時間沒有很準(zhǔn)確的度量能力。他們穿著新衣服,坐在一張超長的椅子上,面對著一群瘋狂對他們拍照的大人。
“來笑一個,大家一起笑?!?
“荒蕪星大豐收?。¢_云都從娃娃抓起了,可以可以?!?
“蛋糕呢?怎么還沒來?”
“你們都好猥瑣??!讓需要培養(yǎng)感情的幸運(yùn)兒站在最前面好嗎?你們抽中了嗎那么興奮!”
阿布縮了下脖子。
這時小姐姐爬到桌子上,拿著一個擴(kuò)音器,喊道:“大家安靜一點(diǎn),不要這么癡漢,嚇到我們的孩子!”
鼎沸的人聲果然安靜了許多。
“咳咳,現(xiàn)在,我要宣布一對一扶持的名單。被選中的朋友,一定要全心負(fù)責(zé),不要像秦叔一樣……”
“為什么不要像我一樣!我很負(fù)責(zé)的好嗎?”
“我是說不提倡放養(yǎng)的教育方式,沒說放養(yǎng)就一定錯。秦叔你是很好的?!毙〗憬?,“好了,我要正式宣布了!”
滿座歡呼,眾人嘴里發(fā)出各種意味不明的喝彩聲,掌聲雷動。
阿布不明白,緊張了起來。
緊跟著一個個陌生的名字被念出來,他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他急急叫道:“我是阿布!”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過人群走了過來,站定到他的面前。
阿布屏住呼吸。
這男人很高,阿布坐在凳子上,需要用力仰起頭才能看見他的臉。他的肌肉也很扎實(shí),仿佛只要小小的一拳就可以將自己打飛。
男人張了張嘴,努力想表達(dá)出自己的溫柔,笑了出來,說道:“你叫阿布?我也叫阿布。你是小阿布,我是大阿布?!?
男人說著張開手掌,包住了他的手。
這雙手很大,手心粗糙,但是相當(dāng)溫暖,整個將他的手包裹起來,透露著一絲溫柔。
阿布覺得很神奇,問道:“那大大阿布呢?”
男人想了想,笑說:“大大阿布可能沒有了,但是小小阿布以后可能會有的?!?
阿布:“誰是小小阿布?”
“可能要以后才能來吧?!蹦腥俗ブ氖謸u了搖,“就算不叫阿布,我們也都是家人。有事來找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師父了?!?
阿布似是自自語:“家人?”
可是他家人都不在了啊。他知道不在了就是沒有了。
這時小姐姐在那邊激動喊道:“讓我們熱烈歡迎,小寶貝兒們加入荒蕪星!”
掌聲再次響起,擠在房間里的人們都在用力拍手,眾人想用這種方式,把這份喜悅和祝福送給這群年幼的孩子。
阿布愣了一下,他面前的叔叔已經(jīng)抓著他的手輕輕鼓掌。
“歡迎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單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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