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牽著大狗和小妹，慢騰騰地回去睡覺。

天一黑，氣氛一安靜，小孩子難免容易想家。顧寶打個哈欠，興致不太高地問：“哥哥，咱們什么時候回家呀?！?

顧拙說：“你什么時候想家就給媽媽打電話，她會派人來接你?！?

顧寶強(qiáng)調(diào)：“我說的是咱們，那你呢？”

顧拙回答：“我不回去?！?

兄妹倆上樓梯，胡姐在房間等著給顧寶洗澡，顧拙把人送進(jìn)去，哄了句“晚安”。他回自己的臥室，行李箱丟在地板上，懶得弄，隨便挑出件短褲。

洗澡后仰躺在床上，關(guān)燈蓋被，顧拙閉上了眼睛。

榕城的第一夜，兩小時后，他確定有些失眠。

顧拙爬起來，床單被他來回翻身弄得皺皺巴巴，枕頭也掉落一只。他拉開落地窗到陽臺去，半夜的風(fēng)依然很熱，藤椅不知讓哪知沒素質(zhì)的鳥拉了屎。

顧拙返回房間，人一暴躁，看什么都不順眼，床單被罩的顏色，窗簾的花紋，房間里大大小小的擺設(shè)，沒一樣令他稱心如意。

無法，他重新躺上床，拿出手機(jī)隨便找一部電影看。他有個毛病，看電影會犯困，平時看一刻鐘就睡，今天心情不好，延遲到半小時才睡著。

第二天，薛茂琛在樓下聽見叮鈴咣當(dāng)?shù)膭屿o，以為那兄妹倆干架，過一會兒估計(jì)勝負(fù)已分，才上樓去瞧瞧。

到那外孫子的房間外，只見滿目狼藉，薛茂琛吃驚道：“你要拆我的房子?。俊?

顧拙站在亂糟糟的房間里，指一圈窗簾、各式擺設(shè)、桌椅，說：“姥爺，這些我不喜歡，都換掉吧?！?

薛茂琛松口氣，看來只是要糟些錢，再粗粗一掃，好家伙，他從非洲美洲大洋洲帶回來的紀(jì)念品，這小子竟然都看不上。老頭也不懂年輕人的審美，算了，隨他去吧。

眼不見心不煩，薛茂琛叫上司機(jī)，決定出門釣一天魚。收拾好工具離家，走之前在莊凡心家門外停了停。

莊凡心背著書包、推著單車從家里出來，問：“薛爺爺，找我嗎？”

薛茂琛說：“小莊，爺爺托你幫個忙?！彼钪约和鈱O的脾氣，“拙在家里折騰房間，你得空去看看，幫著布置布置。他啊，氣兒不順，你們同齡人一起聊聊天也許就好了?！?

莊凡心想知道顧拙為什么氣兒不順，其實(shí)昨天接觸一二，他也覺得對方的性格過于冷淡，只是還不熟，問太多實(shí)在不禮貌。

他答應(yīng)道：“行，我下課回來就去找他?！?

莊凡心是學(xué)畫畫的，媽媽趙見秋是國內(nèi)有名的園藝設(shè)計(jì)師，爸爸莊顯煬是美院的教授，全家人都有藝術(shù)細(xì)胞。他們家房子就是他和莊顯煬共同設(shè)計(jì)的。

答應(yīng)好之后，莊凡心去上補(bǔ)習(xí)班了，兩節(jié)數(shù)學(xué)培優(yōu)課，一直到中午才回來。

他騎著單車拐進(jìn)小路口，車把上掛著一份打包的牛丸粉，沒回家，徑直騎往老巷的盡頭。到門口一按車鈴，德牧聞聲從樓里奔出來，使出看家護(hù)院的本領(lǐng)。

顧寶跟著出來瞧，見是莊凡心便打開門，莊凡心停好車子，問：“小妹，吃午飯了嗎？”

顧寶說：“我吃了，哥哥沒吃，他說胡姐燒的菜不合胃口。”

是真不合胃口，還是氣兒不順?biāo)圆幌氤?？莊凡心看一樓無人，便直接上二樓去找，臥室門大敞著，里面無從下腳，仿佛遭過賊。

他敲敲門：“我能進(jìn)去嗎？”

顧拙聞聲看來，淡淡地說：“隨便。”

莊凡心邁入屋中，一邊觀察墻壁和地板，一邊佯裝無知地說：“我家沒人，一個人吃飯?zhí)珶o聊了，就過來待會兒。你……在布置房間？”

顧拙“嗯”一聲，扯下墻上的圖騰裝飾畫，而后又沒了動靜。莊凡心汗顏，索性先不聊天了，盤腿往地毯上一坐，打開牛丸粉填飽肚子再說。

四顆牛丸配上鮮香的粉，德牧五秒之內(nèi)到達(dá)現(xiàn)場。

莊凡心認(rèn)真地嗦粉，一顆牛肉丸咬下去，顧寶也循著香味兒跑來。他喂給小妹一顆，再喂給德牧一顆，還剩下最后一顆。

這時候，顧拙的肚子“咕?！币宦?，聽得分外清楚。

莊凡心看向床邊，顧拙坐在那兒玩手機(jī)，低著頭，眉宇間微微蹙起。他舉起筷子，說：“這顆給你?！?

顧拙說：“不吃?！?

莊凡心不強(qiáng)求，也不上趕著，轉(zhuǎn)頭吃進(jìn)自己的肚子。他抹抹嘴，從書包中翻出一沓草稿紙，兀自畫起畫來。

房間中的氣氛趨于安靜，顧拙偶爾瞥一眼莊凡心，有點(diǎn)好奇對方在畫什么，可他看不見，只能看見莊凡心低垂在額前的小卷毛。

唰，莊凡心畫完一張，開始畫第二張。

顧拙忍不住了，開口問：“畫什么？”

莊凡心說：“稍等。”他答完便不再出聲，畫完，起身走到顧拙的身旁坐下，“甲方，你看看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