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側身一瞧，是他送的那雙，于是變本加厲又去招惹，嘴上說：“沒事兒，踩壞了再給你買。”

莊凡心吸一口可樂，把雙腳縮在椅子下，抬眼含著不忿瞪過去，顧拙接住這一眼，目光相對，他挑明了問：“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他很好奇，因為他判斷不出莊凡心想說什么，莊凡心此刻的眼神、表情，透著一股試探的味道，而他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試探。

顧拙覺得，朋友之間沒必要那樣，除非涉及隱私。

莊凡心擦擦嘴，有點鄭重地問：“你的心情變好了嗎？”

顧拙納悶兒：“我的心情本來就不壞啊?！?

莊凡心說：“我是指你來榕城這段日子。我知道，你當初來這里是不情愿的，經過這一段時間，想知道你有沒有情愿一點？”

這個問題顧士伯沒有問，薛曼姿也沒有問，顧拙沒想到時隔一個多月，僅僅認識一個多月的莊凡心會惦記著問一問他，心情有沒有變好一點。

他發(fā)自真心地答：“我現(xiàn)在很喜歡這兒?！?

莊凡心松一口氣：“今天開學了，相當于你暫時在榕城安定下來?！彼ｎD一下，語氣變得相當溫柔，“忘記來之前的不愉快吧?！?

顧拙一愣：“不愉快？”

“其實?！鼻f凡心說，“我知道你來這里的原因了。”

陡地，顧拙的腦海一片空白，莊凡心知道原因？知道他激情出柜轟動全校父子反目然后被發(fā)配到這個……綠化很牛逼的地方？

莊凡心怎么會知道？！

那天在機場，莫非是連奕銘那三個孫子透露的？

顧拙驚愕地看著莊凡心，莊凡心平靜又溫和地看著他。

其實莊凡心一早就看出來，顧拙不情愿來這里，所以剛來時冷冰冰的。那次在一楠喝東西，顧拙接電話時提及原來的學校，以及他對父母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更加驗證莊凡心的想法。

他基本肯定顧拙是被父母強制送來榕城，但他當時不明白，什么樣的矛盾要跨城市轉學這么嚴重？

除非，在原來的學校已經無法安心學習。

莊凡心甚至假設幾點。一，顧拙遭受校園暴力，但很快否認，他看這人的成績、外貌，做校園明星還差不多。二，顧拙犯錯被開除，但轉學去別的學校就好，不至于去別的城市。三，顧拙早戀，家長強制分手。

思來想去，莊凡心認為顧拙是因為戀愛問題被父母送來榕城，和女朋友被迫分手異地，那家庭矛盾也解釋得通了。

那天在機場，連奕銘等人對他說了一些話，“女朋友什么的沒必要”，并囑托他和顧拙好好相處。他當時覺得不對勁，后來才想明白，是因為顧拙失戀受傷，連奕銘他們讓他作為朋友多加安慰。

莊凡心一點點驗證自己的猜測，直到今天顧拙做自我介紹，他終于確定。

擅長抓娃娃是因為給小姑娘抓得多了，想必沒少給女朋友抓娃娃。

莊凡心無意揭對方的痛處，只是想安慰：“你沒有錯，雖然我們這個年紀容易沖動，但只要不違背自己的內心就好。”

顧拙喉結滾動，看來自己那點事兒莊凡心真的知道了。他當時公開出柜的確有點沖動，卻也的確順應內心的想法，所以一直不曾后悔。

看他不吭聲，莊凡心又說：“你爸媽不能接受，對嗎？”

“……對。”顧拙難得有一丟丟發(fā)懵。

“其實許多家長都不能接受?！鼻f凡心像是哄人，“就……都給彼此一點時間吧。”

這些道理顧拙都懂，他也不需要什么安慰，此時此刻他更想知道，莊凡心了解他的性取向之后會如何看待他？如果心生抵觸的話，他就及時止損不追求了，免得自討沒趣。

顧拙不喜歡拖泥帶水，利落地問：“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怎么看我？”

“和之前一樣啊。”莊凡心真誠中帶著點意外，“你沒有問題，也沒有錯，我送你畫的時候說過，希望將來你能牽喜歡的人的手，我的祝福不變?！?

顧拙的心內一片柔軟，心中吊起的石頭也緩緩降落到安全地帶，這是幾個月來他聽到最動人的一段話。

半晌，他怕自己顯得矯情，生硬地說：“趕緊吃，薯條都軟了?！?

莊凡心吃得慢條斯理，體貼過后有點八卦，他不禁思考顧拙和女朋友真的分手了嗎？還是暗度陳倉般搞異地戀呢？

“那個，”他小聲問，“你現(xiàn)在是單身嗎？”

顧拙倏地看來：“我是啊?！?

莊凡心想，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祝愿對方早日找到真正喜歡的人吧。

直到騎車回家，顧拙始終恍恍惚惚，莊凡心抵著他的后背打盹兒，他都覺不出熱。到家后，莊凡心下車進門，他連“再見”也忘了說。

顧拙到家聽見狗叫聲才清醒些，拎著書包上樓，被顧寶尾隨到臥室。

“哥，姥爺接我放學，我們去逛街了！”

“噢。”

“我們還看電影了，爸爸媽媽總沒時間帶我看?！?

顧拙往床上一仰，雙眼盯著吊燈，腦中全是莊凡心安慰他的模樣……這時顧寶晃他的肩：“哥，姥爺不會抓娃娃，你改天帶我去吧？”

顧拙敷衍地應一聲，抓什么娃娃，他有點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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