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麟照辦，停下后乖巧地笑：“總監(jiān)，明天見?！?

莊凡心解開安全帶，一路猛躥搞得他有點暈車想吐，開門時含著惡心丟了一句，拜拜，路上慢點。

車門剛關(guān)上，溫麟的手機響起鈴聲，陌生的本地號碼，他一邊接聽一邊隔著擋風(fēng)玻璃向莊凡心揮了揮手。

“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顧拙。”

溫麟被那把略沉的嗓子喚回神，從上一種緊張投入新的緊張，自我介紹時顯得嘴笨：“啊，、哥，我是溫麟。”

兩人寒暄了幾句，尷尬漸濃時，手機中飄出一聲低笑，淡淡的，大概是覺得無奈和荒唐。溫麟握著方向盤：“哥，你沒時間的話就算了……”

顧拙問：“這幾天晚上，你哪天有空？”

“我都有。”溫麟說。他也覺得父母的安排太扯淡，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妨痛快些，“明天晚上可以嗎？”

“好?！鳖欁敬饝?yīng)，“定好地方通知你。”

講好私人的約，顧拙拿上外套赴公家的約，gsg做地產(chǎn)生意起家，而后做多方投資，買賣大，生意伙伴和白道盟友也多，總有談不完的事情。

這兩年，顧拙明白了顧士伯和薛曼姿從前的不易，許多場合的確脫不開身，許多工作無法耽擱分秒。就說喝酒吧，他也沒那么愛喝，架不住應(yīng)酬起來講究個把酒歡。

散場已近凌晨，顧拙沒再通知溫麟，太晚了。

莊凡心卻還沒睡，終于抱著電腦看完資料，腦中各色信息雜糅相融，黏成了一鍋粥。他躺倒，隨意點開一個房源網(wǎng)站，不能總住酒店，得盡快租一套房子。

人困馬乏手抽筋，手機砸臉上，砸中他身體的按鈕似的，眼一閉自動關(guān)機，還不忘伸手撈一把蒙奇奇。

莊凡心訂了一周的接送服務(wù)，清晨利落地通勤，看陽光不錯便壯著膽子穿了條薄牛仔，腳踝也若隱若現(xiàn)，結(jié)果坐車搓了一路的大腿。真他媽冷。

一回生二回熟，他第二天露面就比昨日熟稔，設(shè)計部的大伙兒也熱情許多，望見個空位置，他那助理還沒到。

莊凡心交接來裴知手頭的項目，正梳理著，溫麟遲到十分鐘姍姍來遲，敲開門主動領(lǐng)活兒：“總監(jiān)，有吩咐嗎？”

莊凡心說：“把我的入職材料送人事部?！?

溫麟取上材料離開，去人事部辦完，一出電梯接到顧拙的電話。他沒什么小職員的意識，接聽走進設(shè)計部，講著私人電話就回到了位子上，完全沒發(fā)現(xiàn)主管白了他一眼。

“哥？”他道，“我剛上班。”

顧拙說：“找到工作了？”

“嗯，實習(xí)?！睖伧牒鰜砼d致，想告訴顧拙他在silhouette上班，還想和人家聊聊這個喜歡的牌子。

然而顧拙沒那份領(lǐng)悟，下一句就說：“晚上七點半，維晶餐廳6037。”

溫麟撕一張便利貼記下，肩膀被人一拍，扭臉看是莊凡心，這時顧拙已經(jīng)在手機里說了“再見”。

“拜拜。”他結(jié)束通話，“總監(jiān)，你叫我？”

莊凡心發(fā)現(xiàn)少一份成衣的輔料測試報告，樣衣師曹組長負責(zé)，出差去下面跑廠子了，他聯(lián)系過，傍晚的飛機回本市。他打算直接和對方吃頓飯，除卻報告，還有其他問題想聊聊。

但四下皆不熟，莊凡心問：“有沒有不錯的餐廳？”

溫麟一時腦空，順嘴答：“維晶餐廳?！?

莊凡心說：“訂個位子，晚上七點半?！?

溫麟只好應(yīng)承下來，打電話訂位子，又撕一張便利貼記下，6073。

還沒來及給莊凡心送，另一位徐設(shè)計師叫他，分派給他一丁點設(shè)計的活兒，說是莊總監(jiān)的意思。他大喜過望，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著手做設(shè)計，已經(jīng)忍不住幻想他設(shè)計的衣服貼上他喜歡的品牌。

激動好半天，十分鐘后溫麟推開門：“總監(jiān)，我給你泡了咖啡。”端進來，特別感恩地說，“謝謝總監(jiān)賞識我，給我這個機會?！?

莊凡心自始至終沒吭聲，他并無賞識，只是謝謝昨晚送他一程罷了。熱咖啡冒著氣，他撕下杯子上貼的紙條，上面寫著，維晶餐廳6037。

這一整天都沒喘口長氣兒，午休時間莊凡心和裴知視頻，就手頭的設(shè)計聊了許久。一下午也沒動彈，臨下班的時候程嘉瑪來了一趟，想為他接風(fēng)洗塵。

莊凡心自然是拒絕，六點半下班離開，去餐廳的路上很堵，幸好那位曹組長的飛機要晚點才到。

顧拙已經(jīng)停好車，餐廳是秘書訂的，他沒試過，上去后才發(fā)現(xiàn)是新中式裝潢。房間內(nèi)青瓷白梅，紗燈團枕，一扇蝶戀花的小折屏風(fēng)，一桌一椅都拿捏著雅致。

剛落座，溫麟打來，被設(shè)計師留下加班，暫時走不了。設(shè)計行業(yè)加班是常事，顧拙沒說什么，心底隱隱地還松了松。

他先叫一壺茶喝，燙，移到沙發(fā)看茶幾上的棋局，棋盤旁邊還放著本解悶兒的《浮生六記》。他在房內(nèi)自得其樂地轉(zhuǎn)悠一遭，希望溫麟再晚點來。

門開，服務(wù)生端來兩盤茶點，擱下后退出去。

門剛關(guān)上，貌似又開了。

顧拙望向門口，看不分明，依稀識別出身型清瘦。

莊凡心攜著冷風(fēng)過來，被引領(lǐng)到6037，一進門入眼乳白紗、雙面繡的雕花屏風(fēng)。他本以為同事沒到，伴著綽綽燈影，卻望見房內(nèi)有一人輪廓。

莊凡心朝內(nèi)走，繞過屏風(fēng)，看清桌后的面孔。

顧拙也已抬眸，正對來人眼睛。

時空萬物猶如剎那止息。

他們一同怔住，清淡的茶香里，十年孤鴻斷雁，三千多個日夜的寂寞凌遲，封存蠟注于心底的過往愛恨……在四目相望中全部被喚醒。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