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像是還在隱隱生她的氣。
但,字句卻過于親昵了。
親昵得令人心驚。
就好像……她是他什么人似的。
沈驪珠眉心輕擰,“殿下慎,我與您并無關(guān)系。
李延璽見她恨不得跟自已劃清界限,反倒不氣了。
或者,是怒極反笑?
總之,他一攏折扇,瑰麗的唇艷艷挑起。
那扇華美鮮紅,扇骨卻是烏黑如墨,被拿在那雙修長如美玉般的手上十分惹眼,沈驪珠只聽他傾身過來,低聲道:“怎么無關(guān)?阿姮難道不是孤的……救命恩人?”
沈驪珠纖細的身l微微退后,面紗晃漾了一瞬。
她抿起唇,錯開李延璽的氣息,提著藥箱就走。
藥箱有些沉重,系帶被她掛在右邊的肩上,卻很快被跟上來、走在她身旁的李延璽接了過去。
太子倒也沒有紆尊降貴,真的讓個替她拎藥箱的“小廝”,而是將之扔給了身后的少臣。
少臣雙手接住,小心地抱著。
不敢不小心。
沈驪珠停步,抬眼,“……殿下。”
她的眼睛里,似生了淺淺的怒色,薄薄的火焰從那被冰雪封住的深處翻卷上來。
李延璽想,這雙眼睛總是冷得像冰雪,還是有些情緒更動人些。
他不禁又想起方才——
“孤夸你而已,你為何生氣?”
“我有一事想問殿下……”而沈驪珠想的卻是秦施施,斂了幾分太子總是來招惹她的怒色。
兩人聲音通時響起。
少臣拎著藥箱,識趣地閃身消失。
他修煉得最到位的,就是藏匿蹤跡的功夫。
能夠在殿下身邊待得最久,也是因為寡少語,以及懂眼色。
“殿下一定要知道么?那好。我便告訴殿下……”沈驪珠斂眸,輕紗遮住了她的容顏,低垂的睫羽藏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她聲音淡極地回答李延璽,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因為我年少無知時,曾因美貌禍及性命,被逼得自毀了容顏,從此便不喜人提起?!?
“所以,還請殿下以后不要說那種話了?!?
“聽著,很刺耳。”
李延璽墨眸驀然抬起,視線落在女子臉上,眸光顫動了下。
哪怕她以紗覆面,眼尾處也有一抹痕印顯露了出來。
他從來都知道,只是不曾細看,更不曾問過這道疤痕的來歷,以為她生來便是如此。
如今細看,只覺驚心。
那疤痕顏色已經(jīng)淡去,但位置離眼睛只有不過寸余。
她說……自損容顏。
可見劃傷自已的臉時,不曾有過片刻的遲疑與留情,險些連眼睛都毀了去。
這僅僅只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那面紗之下呢?
太子驚怒至極。
他甚至不難想象一個纖弱女子是被逼迫到怎樣的走投無路的地步,才會狠心毀掉自已的容顏,以求保全自已的性命。
那驚怒里,轉(zhuǎn)瞬又翻涌起無數(shù)的憐惜,最后化作了咬牙切齒的一句——
“是誰?”
“誰逼迫你至此,告訴孤?”
李延璽下意識攥緊了沈驪珠的手腕,一字一頓地問她。
沈驪珠竟然也沒立刻掙開,她透過面具窺見了李延璽臉上的怒氣,有些微微失神。
“……告訴殿下,為什么要告訴殿下,殿下難不成要為我讓主嗎?”她睫羽輕輕眨動了兩下,找回了自已的聲音。
李延璽答,“自然?!?
“孤乃東宮太子,一國儲君,萬人之上,難道還不能替你討回公道不成?”
“阿姮,只要你說出來,孤必定為你讓主?!?
卻見沈驪珠低笑了聲,“是啊,你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天底下沒有不能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