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必定還念著阿姮姑娘。
只是,阿姮姑娘寧愿跳河也不愿跟殿下有半分牽扯的舉動,狠狠刺痛了殿下的自尊。
殿下怎么可能再拉得下顏面去查阿姮姑娘的事情。
哪怕天翎衛(wèi)可以輕而易舉地查出阿姮姑娘的過往生平,但一國儲君的驕傲和自尊不會允許。就算他再動心。
所以,少臣作為屬下,努力想令殿下開懷起來。
區(qū)區(qū)一池錦鯉,若能令殿下心情好點兒,就算毒死了也不可惜。
裴景瀾無奈扶額。
這還真是……
一個敢說,一個敢讓。
裴景瀾再次在心里感嘆,如果太子殿下將來成為昏君,必定有這群屬下的一份“功勞”。
在少臣把毒藥灑進千鯉池之前,裴景瀾連忙開口阻止,道:“殿下,池中錦鯉數(shù)以千計,都是生靈,還請放過它們吧。”
李延璽掀起唇,冷冷道:“景瀾,孤知你一向憫弱憐幼,倒不知你什么時侯信起佛來,連池中區(qū)區(qū)幾條錦鯉也要憐惜?!?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說話帶刺,裴景瀾這些時日倒也習慣了,“殿下,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錦鯉,金銀鱗、丹頂鯉、白金龍魚都是名貴的品種,其中珍稀者……一尾可達價值千金?!?
李延璽懶散地撩起了眼皮,視線從錦鯉上移開,落到裴景瀾身上,忽然問道:“這么說,很貴?”
裴景瀾一怔,然后淺笑道:“對殿下而,自然是不貴的,只是將這數(shù)千錦鯉造就的景觀毀掉,未免可惜?!?
李延璽抬起手,如美玉般修長的手從銀紫衣袖間伸出,有種精致且慵懶地隨意感,他叫少臣先行退下。
少臣臉上的表情似能看出一點遺憾,不過還是將裝著毒藥的玉瓶塞回懷里,雙腿一勾,重新退回先前藏身的亭頂。
李延璽卻突然改了主意,“三日后是么?請柬留下,孤去?!?
雖然他是希望太子前去陸家長子的婚宴,但是殿下這么快改變主意是裴景瀾沒想到的。
殿下是未來天子,自幼習的是帝王術,從不輕易改變心意。
除非……
事關重大。
裴景瀾略一思量,便想通了其中關竅,“難道殿下是因為臣提及的這一池錦鯉,才更改心意,決定前去?”
李延璽憑闌而立。
闌桿臨水,衣擺扶風。
他的眸光落在遠處,聲音響起,“千金臺,千鯉池。”
“一尾錦鯉就價值千金,池中錦鯉何止千條?”
“景瀾,陸敬堯升任金陵知府七年,人人都夸贊他為官正直,是個好官。天翎衛(wèi)在百姓間走訪,得到的都是一致口徑,有人甚至為陸敬堯立碑刻傳。”
“對下,他在任期間治理河道泛濫,主持修筑了上饒堤,官聲繁盛如織?!?
“對上,他修葺千金臺,建造千鯉池,招待天子使臣,無不周到。”
“但是,孤心里始終有一個疑惑——”
“建千金臺的銀錢,是從哪里來的呢?”
李延璽長指重重點在闌桿上,抬起下頜。
此刻,他沒戴面具,那張俊美的臉便完全暴露在了流金燦燦的日光中,墨色的眉眼鮮明又濃烈,似一抹最綺濃的畫卷緩緩鋪開在臉上,造就這艷麗至極的皮囊。
但是,對有的人來說,容貌反倒是其次,第一眼見到的是他身上那種氣質。
一種尊貴得叫人不敢攝以目光的氣勢。
裴景瀾心頭微微震顫,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什么東西緩緩浮出水面。
或許,不是他未曾注意。
而是不愿相信。
驪珠將來要嫁予陸家次子,他便先入為主、愛屋及烏地認為陸亭遙是好人,陸敬堯也是個勤勤懇懇的好知府。
畢竟天翎衛(wèi)從民間探查走訪得到的消息,無不是在這樣說明著。
他但愿她嫁得良人,免她驚擾流離,一生無憂順遂。
希望陸敬堯是好官,希望陸家好好的。
但,千金臺又確實奢靡,令太子產生了懷疑。
最后,裴景瀾閉了閉眼,聽見太子道:“……那就且去這場婚宴看看吧。”
-
三日后。
金陵陸府。
沈驪珠乘坐齊家的馬車前來,車上懸掛著族徽。
她被淺碧扶下車。
陸如薇親來相迎,“驪珠,寶衣,你們可算來了!”
齊寶衣打扮得金光燦燦,光是手腕間的金臂釧就足有三兩重,紅寶石頭面華貴非常,卻又不失明媚的少女氣。
相比之下,沈驪珠的打扮就要寡淡得多,她今日穿了身藍色廣袖的衣裳,只領口與裙擺鑲繡了幾許繁復花紋,窺得一絲精致。
臉上依舊遮著面紗,烏黑濃麗的長發(fā)挽起,這次沒用發(fā)帶隨意扎扎就好,卻也沒有梳多繁復華麗的發(fā)髻。
鬢邊只用了根銀色的釵,銀色流蘇微微垂在額角。
但,美人就是美人,就算這樣素凈寡淡的妝容衣飾,站在盛裝的齊寶衣身邊,也絲毫沒有被比下去,反而透出一種似月光的清冷來。
眼波明明未曾流轉,卻好像在勾撩在誰的心尖上。
陸如薇微微屏住了呼吸,不禁心想道:
也許,三年前的東宮選妃宴上,也不全然是驪珠的錯。
她只這樣簡單的打扮了下,就很勾人了,若是華裳紅妝,再以花鈿描紅,真不敢想象得有多么嫵媚嬌美。
當然,也……并不是太子殿下的錯。
誰叫驪珠就連眼波都似嬌嬈引誘,而太子殿下不好美色呢。
陸如薇臉頰微微嫣紅,癡癡地想。
這些天,她陪伴在“太子”身邊,已徹底對他傾心。
她甚至有些慶幸。
還好。
驪珠并不得太子殿下喜歡,她不必擔心。
三年前,殿下就沒有看上驪珠。
三年后就更不會了。
何況,現(xiàn)在已經是她未來的二嫂嫂了。
驪珠會嫁給她二哥。
而她……
會成為東宮姬妾。
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陸如薇抿起嘴,羞澀地笑了下。
末了,她回過神來,想起太子御駕就快到了,猜想驪珠是不愿意見到太子的,便趕忙讓書硯替驪珠引路。
“驪珠,今日大哥婚宴,等會兒還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前來,府中事務繁忙,請恕我招待不周,就讓書硯送你去風雪軒吧?!?
書硯是二哥哥的貼身小廝。
被派來專程接驪珠去風雪軒的。
書硯對沈驪珠的態(tài)度很是尊敬,眼里透著自家公子即將見到心上人,為他高興的欣喜,連聲音都是一股活潑輕快的勁兒,“驪珠小姐,淺碧姑娘,請隨我來吧?!?
沈驪珠點頭道,“好?!?
齊寶衣就不跟著去了,人家未婚夫妻小別重逢,她跟著去干什么?
“表姐你去吧,我等下去席間找母親就是?!?
待沈驪珠隨書硯離開,齊寶衣轉頭問陸如薇,“對了如薇,你說的重要客人是誰啊,竟然要你堂堂知府千金親自迎接?”
陸如薇抿唇一笑,壓低了聲音,曼聲回答道:“是太子殿下?!?
話才將落,齊寶衣驚呼一聲,“——什么,太子?!”
可,可是……
她跟表姐說,太子不會來參加婚宴的?。?
這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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