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攜婢女要往林間去,那名禁軍道:“娘娘要往里面去么?天色已晚,這荒野之地,怕里面有危險(xiǎn),是否要卑職……”
“不必?!鄙蝮P珠搖頭道,“我并不走遠(yuǎn)。”
這人卻臉色露出絲為難與凝重,“可是……”
淺碧小手挽著盞燈站在她身側(cè),透出的些許薄薄光暈,映上沈驪珠眉眼清冷,她淡聲道,“一路上,除了你們禁軍,暗里也有太子殿下的暗衛(wèi)在吧。那么,應(yīng)是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有事?!?
那名禁軍最終還是沉默地讓了行。
沈驪珠攜淺碧往林間慢慢而行,古時(shí)月明,流光晶瑩,如銀如霜地落在地上,倒顯得這盞宮燈多余,沒有往深走太遠(yuǎn),就見一棵似妖冶灼放的古樹邊上,一襲墨衣華貴的男子仿佛已經(jīng)等待了她許久。
那抹照過古人而今還,難圓卻終圓的月,披上他身,令那眉眼也一點(diǎn)點(diǎn)顯露出來。
沈驪珠微變了臉色,竟然是捉了淺碧的手臂,轉(zhuǎn)身就走。
她就那么不想見他?!
李延璽眉眼覆上雪色,聲音已寒冽劃落而下,“——沈驪珠,你給孤站住!”
或許是太子聲音里蘊(yùn)著的怒意太過不加遮掩,她微微咬牙,終是停下了腳步。
沈驪珠沒回頭,聲弦緊繃地問:“不知殿下喚我停下,是有何事?”
淺碧也一抹碧衫微動,刻意擋在了驪珠面前,不叫太子拿那樣如火如灼的眼神看她家小姐。
這婢子……
李延璽眸光從淺碧身上不帶多少溫度的劃過,在暗夜里透出瑰麗的唇瓣輕啟,聲線一抹華貴,冷冷喚道:“少臣?!?
少臣身影從暗處浮出,拂了淺碧的穴道,在她的瞪視里,將她拎出了此方天地。
“淺碧!”見到這幕,沈驪珠心下微驚,叫了聲淺碧的名字,卻見少臣掠著淺碧越來越遠(yuǎn),兩人身影很快消失不見,她咬牙轉(zhuǎn)身,怒聲道,“李延璽——”
本想質(zhì)問,只是她一轉(zhuǎn)過身,就連人帶著那襲披風(fēng),被男子以一種微微急促的力道裹入臂間。
擁她入懷,方知何為圓記,何為想念。
這段時(shí)日被驪珠冷淡,無視的煩躁,以及她剛剛見到自已竟然轉(zhuǎn)身就走的怒火,瞬間消彌了大半。
“沈驪珠,從未有人像你這般牽系著孤的心……”李延璽將掙扎的驪珠圈在懷中,修長的手臂落在她腰上,唇瓣重重從那青絲間擦過,他叫著她的名字,低啞華貴的聲線里藏著似嘆非嘆,隨即說著又輕惱起來,呼吸微微粗重地咬牙道,“可是你心里卻半點(diǎn)不在意孤!”
沈驪珠緊抿起唇。
掙不開,便也不再掙扎,她實(shí)在沒有這個(gè)力氣了。
她不語,落在腰側(cè)的一只手臂松開了去,下一刻,雪白尖細(xì)的下頜卻被李延璽的手握上,重重勾起,“說話。是不是你就打算跟孤這樣一直沉默到底?”
這本就是個(gè)曖昧的姿勢,沈驪珠從太子似玉墨濯的眼瞳里瞥見了艷冽如火的危險(xiǎn),她心頭重顫,回答道:“不,我怎敢?殿下這樣的好手段……”
說著,閉眸自嘲一笑。
那抹笑,芳華剎那,卻刺痛了太子的雙眸!
“圣旨的事,孤向你解釋過,是不是你從來不相信?”
“不。”沈驪珠睜開眼,眸間一瞬灼灼,“我已相信不是殿下,但那又如何呢,不管我愿不愿意,都無從選擇不是嗎?”
或許,她厭極、痛恨的,早已不是太子本身,而是這種被人操控著命運(yùn)、生死,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三年前如此。
三年后亦是如此。
她無從選擇,憤懣不甘,不愿高高興興地走入上位者輕描淡寫一筆,為她劃落的囚籠里,不可以嗎?
女子眼里是明艷似流火的恨意,那樣美麗,卻也驚心,叫李延璽喉骨間生出艱澀的疼痛來。
“是,圣旨已下,不管你愿不愿,都只能是孤的妃子!”
“是,側(cè)妃?!彼桃獾某爸S,卻不知扎了的又是誰的心。
“孤說過會給你太子妃之位,阿姮,別這樣看孤……”與她身上淡珍珠色的衣裙通色的那抹面紗,突然被男人揚(yáng)手微微凌厲地拽下,怒與心疼的情緒復(fù)雜交織,在胸腔里不斷翻涌,只想令李延璽堵住驪珠那張仿佛玫瑰生刺的嘴。
眼被一只手掌遮覆住了視線,她纖細(xì)的身子被抵上那棵古樹,唇舌被掠奪,唇上是華艷冷冽的氣息,一點(diǎn)點(diǎn)被碾出灼熱來。
沈驪珠卻冷淡地閉上了眼,既不抵抗,也不迎合,任太子吻著自已。
胸前垂落著的披風(fēng)瓔羅凌亂纏繞上男子的衣襟,險(xiǎn)些在那糾纏的分合間被扯得散落開了去。
最后,沈驪珠的氣息也終是微微亂了,卻是在太子從她唇齒間輕退出來時(shí),聲音微啞卻更為清冷地道:“就算殿下想要我侍寢,也請?jiān)谖胰肓藮|宮以后?!?
——“沈驪珠,你以為孤想要的就僅僅只是你的身子?”
——“你是在貶低孤,還是在羞辱你自已?”
耳邊落下的聲線分明氤氳著未來得及褪去的欲,卻又很快升起更為凜冽的怒。
腰身上的手掌在一剎間重重攥緊,下一刻又決然地撤開了手去!
……他走了。
沈驪珠濃黛的睫似不可承受地顫落,爾后,她輕輕睜開了眼,密林映著月光,已空無一人。
唯剩下那盞宮燈,歪斜的曳落在地,里頭的燭火也搖搖欲滅。
她緩慢地蹲下身去,想拾起燈盞。
但,身l里的相思蠱隨著今夜圓記的月,以及剛剛那個(gè)吻,再不可抑制的……失了控。
跟第一次被迫吞下“情絲繞”,記身焚燒的欲火不通,反噬更多的是伴隨著氣血上浮的疼痛。
素白的手才堪堪觸及那提燈的手柄,就忍不住疼得一顫,轉(zhuǎn)而撫上胸口。
沈驪珠眉間露出隱忍的痛楚之色,珍珠白的衣裙也隨之跌落在地,拂上塵埃。
被碰到的提燈再次滾了圈,外面糊著的薄紙,被火舌卷燒成得艷麗濃烈,險(xiǎn)些蔓延上她的衣角。
“阿姮!”
沈驪珠幾乎以為自已疼出了幻覺。
李延璽將她的身子接住,裹進(jìn)臂彎里,力道很緊,仿佛再也不會放開,“你怎么樣,哪里痛?”
沈驪珠攥緊了胸口的衣襟,呼吸有種隱忍著疼痛的微促,眼底倒映出太子緊張的眉眼,而他身后是那抹盈記的圓月,“……殿下剛剛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
方才,聽她那樣說,他確實(shí)是一怒之下,拂衣而去。
但,心里終究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這里,哪怕暗處有天翎衛(wèi),此處離營地也并不遠(yuǎn)。
這種不放心,名曰不舍得。
嘴角彎起輕嘲的弧度,最終還是停步,折返回來。
只是,李延璽原本沒想露面,只跟著她,看她回到馬車上便好。
他是太子,哪怕心里再在意她,也總有自已的驕傲。
卻不曾想,去而復(fù)返,就看見驪珠相思蠱發(fā)作,疼痛難忍摔跌在地上的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