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浮屠嶺的村民們此時都已經(jīng)酣然入睡,沒人會意識到一場天大的危機悄然降臨。
我騎著摩托帶上母親,順著村后的那條小道往盤山路奔馳。
盤山路是唯一一條從浮屠嶺通往縣城的路,浮屠嶺的西邊雖然也走得出去,但中間有幾十里路都是崎嶇的荒地,車子根本沒法行駛。
母親坐在我的身后一不發(fā),我頂著風(fēng)回頭對母親說道:“媽,沒事的,等會我們到了縣城先住旅館,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房子,縣城周邊我知道有個地方房租便宜。”
母親點了頭說道:“好!”
車子很快行駛到盤山路下方的交叉口,我在蘆葦蕩最高的地方把車子停下來。
母親問道:“怎么停下來了?”
我說道:“剛剛看到有燈光在前面閃過,有人在那里,我們先下來,看看是怎么回事?!?
母親嗯了一聲,跟在我后面,我貓著腰穿過蘆葦蕩,靠近剛剛看見燈光閃過的地方,隱約聽到很多人的嘈雜聲。
“今天李寡婦回來的時候說看見有軍車堵在山外面,手里都拿著槍,李村長和劉隊長都搬走了,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什么,后來發(fā)現(xiàn)手機沒了信號才意識到要遭。”
“咱們都是普通老百姓,干嘛要殺我們哪?”一個村婦的聲音說道。
“肯定是死的大官兒太多了,他們把咱們浮屠嶺的人當成了暴民,以前我聽過一起傳聞,說是某個村莊里進了逃犯,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村子的村民非要保護逃犯,還不讓巡捕進村,有一個巡捕進去和村民談判,結(jié)果等了半天都沒出來。后來又派進去兩個巡捕,不久之后一名巡捕的人頭被送了出來?!?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自然是軍隊來了,地毯式掃射,男女老少全殺,豬狗都不放過?!?
“他們那是影響治安,咱們村又沒殺人,以前舊社會大家都愚昧才殺人現(xiàn)在哪有說殺就殺的?先前那個女司機欺負就欺負了,省城來的大官兒誰敢去碰哪,要怪就怪明月村的人!”
“我們怎么了,殺人是別人又不是我們!”
“村長,你說咋辦,總不能等死吧?”
“人已經(jīng)上去打探,過一會兒該就回來了,再等等?!?
我看著在山下人頭攢動的一群人,蹲下來對母親說道:“好幾個村子的人都聚在一起,看來浮屠嶺有不少人都發(fā)現(xiàn)問題了,浮屠嶺山外現(xiàn)在圍著軍隊,先看看他們打探的情況再決定怎么出去?!?
母親應(yīng)諾一聲,和我坐在蘆葦蕩的田埂上,我突然想起很小的時候自己就是這樣和母親在田里插秧,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一會兒,那時候我還會看著母親哈哈大笑,她也會溫柔地看著我笑,把我臉上的泥抹掉。
不久之后,果真從山上跑下來兩名青年,其中一個人說道:“村長,山上沒看見人,山下的軍車都打著大燈,好像有人站崗,我沒敢去?!?
被稱為村長的人說道:“那咱們一起去,跟他們好好說說,幾百號人總不能都打死吧?”
這群村民說著就浩浩蕩蕩地向盤山路山進發(fā)。
能夠發(fā)現(xiàn)蹊蹺的只是少數(shù),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會無緣無故橫遭天災(zāi)人禍。
我和母親遠遠地跟在這些人的身后,一直繞著盤山路走到通往縣城的路上。
浮屠嶺的外圍挺著很多輛軍車,似乎已經(jīng)將浮屠嶺包圍,車上的大燈讓一切人都無所遁形,想要從山里去縣城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我和母親一直遠遠地跟在這些村民的后面,浮屠嶺接近兩萬人口,這里只有幾百號人,如果大家都能順利通過,村里的人就都還有救,也許軍隊并不是要屠殺村民,虎子留給我的字條里也沒有說,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
“同志,我是小關(guān)村的村長,我父親年輕時候也打過鬼子的,不知道同志們攔在山外面是要干什么,可把我們嚇壞了,咱們都是小老百姓,從來不敢造次?!睘槭椎男£P(guān)村村長說道。
但是刺眼的燈光中,站在軍車旁邊的士兵們沒有半點動靜,小關(guān)村的村長說道:“我就知道同志們心好,大半夜的真是辛苦了,咱們小關(guān)村的村民要從這條路到山外面去,還請長官們放行。”
可依然沒有人回答,小關(guān)村的村長見狀,就回頭招呼山下的眾人過來,只是他的手才剛一抬起來就被一顆子彈貫穿了腦顱,突兀地趴在地上,血流一地。
村民們發(fā)出瘋狂的吶喊,轉(zhuǎn)頭就向山上跑去,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登時間又有十幾個人倒了下去,我拉著母親的手就往盤山路上跑,身后跟著一群落荒而逃的村民。
跑到蘆葦蕩之后,我騎車帶著母親向浮屠嶺的西邊疾馳,眼下這些軍隊一聲不響地就斃了一群人,定然已經(jīng)不顧浮屠嶺村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