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說到底,資本博弈,誰狠誰贏。不能砸了大筆的錢,到頭來,反倒你憋憋屈屈,被選手強行拉著蹭熱度,還要笑呵呵地親手把人送進四強吧?這事兒辦得漂亮!”
孟遠把事情看得清楚,是一百個贊同,“趙書亞自己水平不行,風(fēng)和營銷手段又這么惡心人,節(jié)目組也不傻,會安撫下來、息事寧人的,不會犯蠢地鬧到你身上。再有,你要是真掀桌子不干了,他們收視率肯定崩一大截?!?
余年喝了水,擰上杯蓋,笑容明朗,“對,我大概就是,仗勢欺人。”
仗自己的勢,也仗謝游的勢。
孟遠動作夸張地比了個大拇指,“這一波欺得好!”
見余年幾次低頭看手機,他隨口一問,“在等回復(fù)?”
“嗯,給謝游發(fā)了消息,現(xiàn)在還沒回?!庇嗄険?dān)心,忍不住又看了眼沒有任何動靜的手機屏幕。
孟遠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會不會還在加班開會什么的?總覺得謝總挺忙的?!?
余年搖頭,“是挺忙,不過我知道他的日程,今天晚上七點半就能結(jié)束工作,也沒有飯局宴請?!?
所以才會擔(dān)心。
而他最怕的就是,謝游是有什么事,但不告訴他,自己悄悄胡思亂想地難過。
不過沒多久,謝游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孟遠在旁邊看著,見余年沒說兩句,電話就斷了,表情也染上了憂慮。他也跟著緊張起來,胡亂猜想是不是兩個人的感情又出了什么問題,“年年,出什么事了?”
余年握著手機,沒答,只道,“孟哥,我先去一趟謝游家里?!?
到謝游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過。余年跟著迎出來的管家往里走,周圍樹影燈影交錯,遠離鬧市,寂靜中,能聽見蛐蛐的叫聲,還有淡淡的植物香氣。
到了主宅門口,管家停下腳步,恭敬道,“少爺就在里面,沒有得到允許,我不能進去。”
想起曲逍然提起過,謝游的家庭醫(yī)生曾被丁兆先買通,把給謝游吃的藥換了,若不是謝游警惕,拿出去檢驗,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沒命了。
又想起之前在電話里,謝游強耐著痛意,沙啞著嗓音說,年年,我想你了,我頭好疼。
那幾年,謝游被頭疼折磨的整夜整夜睡不著,卻不敢看醫(yī)生,不敢吃藥,甚至不敢在臉上表露出自己正在經(jīng)受痛苦,還要將所有無法完全信任的人從自己身邊隔離開,不給旁人傷害自己的機會。暗自將每一分脆弱,都用堅硬的鱗甲包裹、掩蓋起來。
而現(xiàn)在,他揭開這片鱗甲,將柔軟的內(nèi)里展露給自己看。
余年禮貌地朝管家道了謝,又按照謝游說的,將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指紋識別器上。“滴”的一聲,房門打開,余年走了進去。
沒有花太多心思觀察室內(nèi)的裝修布置,余年沿著樓梯快步走上二樓,長羊絨手織地毯將腳步聲完全隱匿,站到二樓唯一關(guān)著的門前,余年手搭在鎏金門把上,輕輕下壓,打開了門。
撲面的空氣里是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余年沒急著往里走,而是停在門口,直到黑暗里傳來謝游疲憊又低啞的聲音,“年年?”
余年這才柔聲回應(yīng),“嗯,是我?!?
“啪”的一聲輕響,光線和緩的壁燈被打開,破開了室內(nèi)的黑暗。余年看見,謝游斜挨在純色的靠枕上,煞白著一張臉,黑色睡袍系帶松散,露出大片的胸膛,仿佛西方油畫里的俊美貴族。密長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在暖色的光線下,落下一層淺淡陰影。似乎是疼痛難以忍受,他微微蹙著眉,看向余年的眼里,帶著一絲不明顯的渴求。
等余年走到床邊坐下,謝游本能地靠近,挨著人,像是終于放下心一樣,低聲道,“你終于來了,我等了好久?!?
余年親了親他干燥的嘴唇,“吃過藥了嗎?”
謝游避著視線,沒回答。
猜測謝游的心理陰影還在,余年也沒有再追問或者勉強,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還是和上次一樣,靠上來吧,我?guī)湍闳嗳?,說不定會舒服一點?!?
謝游沒有拒絕,枕到了余年的大腿上。
余年搓熱手指,開始控制著力道按揉謝游頭上的穴位,一邊語氣和緩地說話,說路上看見又有一家商場開業(yè)了,路邊的行道樹變得茂盛,花壇開著不知名的花,日落時間越來越晚,蛐蛐的聲音越來越常見……
慢慢止了聲音,余年低頭,見謝游胸膛規(guī)律地起伏著,呼吸平緩,緊蹙的眉頭也微微松開了兩分,睡得很沉。
顧及著室內(nèi)的冷氣,余年輕輕拉過薄被,搭在謝游身上。確定謝游沒醒,才松了口氣。
這時,他忽然察覺到什么,偏過頭,就發(fā)現(xiàn)臥室的門鎖響動,門被輕輕推開后,謝游的媽媽出現(xiàn)在了門口。
她妝容精致,穿著淡藍色的禮服長裙,長發(fā)盤起,修長的脖頸上佩戴著鉆石項鏈,手臂上還戴有一雙白色蕾絲手套——應(yīng)該是從宴會上匆匆趕回來的。
兩人曾經(jīng)在醫(yī)院見過一面,余年擔(dān)心會驚醒謝游,坐在床邊沒動,只笑著頷首致意,算作問候。
阮云眉手搭在門把上面,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兩分。她看見謝游枕在余年的大腿上,已經(jīng)睡著了,眉心舒展,全然不見痛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