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沒舍得錯開眼,干脆就靠墻壁站著,仰起頭,脖頸的弧度露出些微的脆弱??粗蔁o數(shù)細(xì)小水晶組成的星河,余年隔了許久才輕聲道,“謝游,我好想我外婆啊?!?
他眼神有些失焦,“我外婆去世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不要害怕孤單,她會變成星星,一直陪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但我還是愿意相信這句話?!?
話筒里傳來謝游比平日溫和許多的聲音,“嗯,只要沒有忘記,他們就還活在我們的記憶里?!?
“對,”余年彎起眼弧,隔了幾秒笑道,“我可以問問,我眼前有多少顆星星嗎?”
謝游頓了頓,才輕聲回道,“九百九十九顆?!?
九百九十九顆?
腦海里有什么被觸動,余年眼里笑意像是要溢出來了一樣,問謝游,“你在星海直播上有賬號嗎?”
謝游迅速否認(rèn),“我沒有?!?
“真的沒有?”
“……有?!?
余年輕輕笑出來,手插進口袋里,語調(diào)輕松地繼續(xù)問謝游,“那……我可以知道你在星海的用戶名嗎?”
謝游好一會兒才道,“……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好好好,不能回答的話,那我不問了,”余年沒有追問下去,眨眨眼,說出口的聲音帶笑,“不過,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謝游不說話了。
就像烏云破開,余年心情突然就變得一派晴朗。
施柔發(fā)現(xiàn),連著好幾天,余年的心情都非常好。她把最近兩天的日程安排念完,好奇,“年年這兩天心情都很好啊?!?
余年捧著保溫杯正在喝水,嘴角笑意漫開,“這么明顯嗎?”
“對啊,”施柔想了個形容,“是那種……藏都藏不住的開心。”
“嗯,確實很開心?!庇嗄攴畔卤乇?,“今天下午三點,是要去簽歐慕的合同嗎?”
“對,下午主要就是弄這個。明天和芙納詩礦泉水的品牌總監(jiān)見面,我們得早到二十分鐘,對方非常非常守時,遲到三十秒都不行?!?
說著,施柔沒忍住,吐槽,“話說,年年你接了這個代我才知道,礦泉水竟然也有這么貴的!玻璃瓶身的霜花圖案是用晶石組成的,瓶蓋竟然還是鑲了碎鉆的小皇冠!我的天,一瓶三百毫升,就要一百美刀,我一個月工資也就夠買十瓶!”
孟遠(yuǎn)正好開門進來,聽見施柔的吐槽,接話道,“那不是限量版嗎,每個月限售三千瓶,我們不喝那個,喝普通版的,不然喝一口就十塊錢,你心肯定滴血?!?
施柔連連擺手,“滴血?應(yīng)該是淌血才對,而且普通版也六十一瓶,三百毫升,喝不起喝不起?!?
孟遠(yuǎn)走近,把手上的文件放桌面上,朝余年道,“搞定了,歐慕那邊同意了我的報價,還是下午簽合同,簽完合同,錢就開始走賬。而且我聽對方的意思,要是代成效好,不止歐慕的銀河腕表系列,還可能會把銀軸系列也交給你代。所以,少年,努力?。 ?
看完更改了部分細(xì)節(jié)的合同,余年抬眼笑道,“孟哥辛苦了!”
“不辛苦,也就磨磨嘴皮子的事情,加上日曜手機,你最近要忙了,三個品牌的拍攝日程都排得很近。”
“沒問題,能應(yīng)付,不過,我要配合著把手機和腕表什么的,都用上嗎?”
“嗯,全都裝備上,發(fā)微博的時候,也一定要拿代的手機發(fā)。”孟遠(yuǎn)嫌棄道,“而且,真不是我打擊你,你那個手機確實該換了,還沒柔柔用得手機好,圈里十八線都不用你這種便宜牌子?!?
不過想起余年三天兩頭都在缺錢,孟遠(yuǎn)又不忍心地安慰他,“算了,不說你了,可憐巴巴的。你孟哥多給你接代,爭取把你的生活品質(zhì)提高點兒。”
余年笑瞇瞇的,“那就先謝謝孟哥了?!?
接下來半個多月,余年行程都很緊。要注意著ep的后期制作,要寫歌,又連著泡在棚里拍廣告海報,經(jīng)常都凌晨才收工。不過每次回家走出電梯,一抬頭就是滿目星河,又會覺得疲憊盡消。
二月七號的半夜,郁青一個電話打過來,“年年,錢湊夠了嗎?”
余年才剛到家,坐在沙發(fā)上揉了揉眉心,沒掩飾疲憊,“嗯,差不多了,孟哥一口氣幫我接了三個代,代費都給的不吝嗇,公司分完,還剩了不少,協(xié)會正好又結(jié)了一筆版權(quán)費?!?
“那就好,今天消息確定了,拍賣會五天后在葉城舉行,你提前把行程排出來,還有機票也先訂好。”
“嗯知道了,這兩天忙完,我正好也會空一段時間?!庇嗄旰攘丝跍厮?,潤了潤喉嚨,看看日歷,忽然想到,“快過年了,姐你今年準(zhǔn)備怎么過?”
“還能怎么過?就在劇組過了,拍戲日程緊得很。而且家里老頭子左擁右抱的,我前兩天看新聞,說是又換了個相好的,是個比我還小兩歲的模特。老牛吃嫩草,看著就想動手揍人,為了保持住淑女風(fēng)范,我還是不回去了?!?
郁青沒好氣地說完,問余年,“你呢?你回老宅?”
“應(yīng)該是吧,到時候再看情況?!?
郁青“嗯”了一聲,又叮囑,“反正,要是你覺得孤單了,就來劇組找我一起過年,姐包你來回機票錢!”
余年笑起來,“好!”
二月十三號,余年提前跟孟遠(yuǎn)調(diào)了日程,乘早班飛機,下午就到了葉城。
葉城正下雨,到處都是雨霧,濕濕冷冷的。余年裹著黑色羽絨服,扣了頂鴨舌帽,戴著口罩,也不算打眼。
到了拍賣會場,禮賓驗過邀請函后,將他帶進了內(nèi)場。
剛走進去,就接到了古益延打來的電話。
“古爺爺?”
古益延笑呵呵的,“到會場了嗎?”
余年找了僻靜的角落站著,笑著回話,“您怎么知道我在現(xiàn)場了?”
“我怎么不知道?上次云浮松鶴瓶那一場競拍你都在,《醉馬游春圖》要上拍,你能不在現(xiàn)場?”古益延感慨,“當(dāng)年修寧先生立誓,要將這些寶貝都帶回國,可惜沒能如愿。幸好,他有你這個好外孫!”
余年不太好意思,“古爺爺您過獎了?!?
“我可沒過獎,對了,老了記性不好,我打這個電話是要跟你說,你去找找甘館長?!?
“是寧城博物館的甘州館長嗎?他也來了?”
“對,就是他,時間還早,你去跟他聊聊?!?
余年按照古益延提供的包廂號敲開門,過來開門的是一個戴著眼睛的中年人,對方很客氣,“是余年嗎?”
余年禮貌點頭,“對,是古爺爺讓我過來拜訪的?!?
進到室內(nèi),案幾上燃著香爐,一個身穿對襟盤扣衫的中年人笑道,“是余年吧?”他略顯清瘦,眼神很溫和,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