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深思迷亂間,仿佛回到了學校的玻璃溫室。
那天下著很大的雨,雨水連綿不斷地沿著玻璃墻往下流淌,如同帷幕般隔絕所有。
他銜著陸時的肩膀,遲疑著不敢用力。
陸時卻耳語,“乖,咬下去。”
記憶里第一次吮吸鮮血的巨大歡-愉和滿足感,又在這一刻被重新喚醒,在身體深處轟然炸開。
楚喻覺得一股燥熱沿著脊背往上竄,他開始不自禁地顫抖、發(fā)軟,甚至站都站不住。
唯有牙齒用力銜著陸時的薄唇,舍不得松開半分。
察覺到嘴唇上傳來的刺痛愈加明顯,懷里的人跟沒了骨頭似的,陸時放松了靠在墻上,把人托在懷里,滿足地低嘆。
楚喻眼神不太清醒,他松松攥著陸時的外套,含糊地喊陸時的名字,神態(tài)、動作、嗓音,都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深深依賴。
陸時極為享受。
他需要這樣隱秘又獨一無二的依賴,這是他憩息的所在,是他緊緊攥在手里決不可失去的光。
旁邊的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楚喻思維回籠,微紅著眼角,“什么聲音?”
他鼻音很重,說完話,又忍不住用舌尖去舔-舐陸時唇上溢出的血液。
“一只貓,看了很久了?!?
楚喻動作一動,他小心抬起頭,果然看見一只黑貓蹲在墻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它、它看了多久了?”
“從你把我壓在墻壁上親咬開始?!?
楚喻跟明黃的豎瞳對視,再被夜風一吹,稍微清醒了一點。
見楚喻站直,陸時用指腹劃過楚喻的眼尾,又慢條斯理地低啞著嗓音說話,“舒服的眼淚都滲出來了?哥哥的血這么好喝?”
尾音很輕,語調(diào)稍稍揚起,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卷起了漣漪。
楚喻不知道第幾次這么想——這男的真的太特么要命了!
他伸手,直接把陸時的嘴捂住,悶悶道,“你、你現(xiàn)在別說話。”
想把話說得再兇一點,但他語氣綿軟,跟撒嬌一樣。
說完,楚喻又補了半句,“我本來就有點腿軟站不穩(wěn),聽你這么說話,更軟……更、更站不穩(wěn)了。”
當然,不只是腿軟站不穩(wěn),還有些別的反應(yīng),但他不好意思說。不過兩人離得這么近,估計陸時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楚喻眼神亂飄,對上陸時的眼睛,又忽的定住。
陸時的眼睛長得很好看。
雙眸很黑,睫毛也長,雙眼皮順著眼形劃過去,眼尾狹長又漂亮。
平日里,里面都是冷戾淡漠,但今天,卻仿佛融化了的清潭一樣,甚至綴著幾點笑意。
楚喻看著這雙眼睛,沒克制住,湊過去,輕輕在陸時淡薄的眼皮上落下親吻。
他男朋友,直到現(xiàn)在,終于稍微輕松、開心了一點。
第二天上午,陸時放在床頭的手機響起來。他下床,去套間外面接電話。
楚喻睡得迷糊,翻了個身,察覺身邊空蕩蕩的,又閉著眼伸手臂,在床上拍了半天,這才反應(yīng)過來,人沒在床上。
沒找到睡覺前把拖鞋扔哪兒了,楚喻赤腳踩在地毯上往外走,就看見陸時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大廈與高樓。
探頭過去,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看的,楚喻打了個哈欠,“誰來的電話啊?”
“陸紹褚?!?
“他?他打電話干嘛?”
“問我春節(jié)回不回去?!?
楚喻日子過得混亂,他家里也沒有過年的傳統(tǒng)。
早幾年,是因為父親意外去世,一家人團圓不起來,施雅凌大年三十和初一,基本都加班開會,刻意忽略掉這個節(jié)日,以免觸景傷情。
想到這里,楚喻覺得,他媽媽近些年雖然越來越冷情,但愛他爸是真的愛,他小時候見過好幾次,他媽媽喝醉了,半夜抱著他爸爸的照片哭,一邊哭一邊喊他爸爸的名字,最后帶著眼淚睡著。
只是,她要把偌大一份家業(yè)撐起來,誓必要逐漸扔掉一些東西。
施雅凌不過春節(jié),楚暄和楚晞出國念寄宿學?;夭粊恚@個節(jié)日在楚家就更沒意思了。
只有蘭姨還堅持著,每年大年初一,都給楚喻做好吃的。
把下巴擱陸時肩上,楚喻跟樹袋熊一樣,從后面抱著陸時,懶洋洋地發(fā)問,“然后呢?你怎么說的?”
“我說不回去。”
“唔,”楚喻想了想,“他應(yīng)該不會勉強你一定要回去吧?才出了方薇云的事情?!?
陸時點頭,“嗯?!?
哪只不勉強,陸紹褚?guī)缀跏前筒坏藐憰r不要回去。他心虛,擔心陸時會追問,關(guān)于“你媽媽生你的時候難產(chǎn)去世”這個說辭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書房里來回踱步,坐在辦公桌后面的陸老爺子被晃的眼花,“你就不能安生坐下?”
陸紹褚這才停下來,在椅子上坐好。
陸老爺子閉了閉眼睛,“這一次,方薇云的事情被捅出來,絕不會是巧合,必然是有人盯上了我們陸家。你最近,務(wù)必謹慎?!?
他又問,“陸時怎么樣?”
問出這句話時,陸老爺子的語氣是一貫的平淡,但眼神卻半點不見溫和。
“爸,說起陸時,我這里也有新的發(fā)現(xiàn)!”
書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陸紹褚說話沒那么多顧忌,直接道,“方薇云的電話被長期竊聽,但做這件事的人到底是誰追查不到,我疑心,就找人在家里也通通查了一遍?!?
陸老爺子眉心一跳,眼神銳利起來,“查到了什么?”
陸紹褚小心道,“方薇云的一條鉆石項鏈里,藏了竊聽裝置?!?
陸老爺子手指敲在座椅扶手上,沉聲問,“項鏈是誰送的?”
問是這么問,卻仿佛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怪就怪在這里,項鏈是陸時送的?!标懡B褚緊接著又道,“這條項鏈是陸時買來送給方薇云的,您知道,陸時從小就愛討方薇云歡心,我還記得清楚,這條項鏈陸時買回來后,還特意來問我,方薇云會不會喜歡?!?
劃燃火柴,點了一根雪茄,陸紹褚繼續(xù)道,“接著,我想起陸時在買這條項鏈時,還給自己買了一塊同品牌的手表。手表他沒帶走,就在房間抽屜里放著。等我讓人把表拆開,發(fā)現(xiàn)里面也有竊聽裝置?!?
聽到這里,陸老爺子捏緊座椅扶手的手指,又緩緩松開。
雪茄的煙霧散開,毫無察覺的陸紹褚扔開火柴盒,“爸,我們家是早就被人盯上了!陸時年紀小,買東西時不注意,被人動了手腳。項鏈方薇云經(jīng)常戴,估計就是因為這個,才被人抓到了殺人的蛛絲馬跡,緊跟著,事情最終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
“嗯,樹大招風,我們陸家到現(xiàn)在,看起來光鮮,實際上,不知道多少人在暗處盯著?!标懤蠣斪娱L嘆,又問,“方微善你準備怎么辦?”
陸紹褚笑容溫和,“他姐姐自己做的錯事,被判了死刑,這事兒推不到我們頭上。我準備把人撈出來,方家這幾年垮得厲害,沒多大助力,但方微善這個人,還是能用。雪中送炭,在這當口,我拉人一把,方微善會記恩的。外人看,我們陸家對方家,也是仁至義盡。”
“不錯,就這么辦吧。”
陸老爺子沉吟許久,又問,“紹褚,當年江月慢的事情,你還怪我嗎?”
“爸,您這話說的,當年是我年輕氣盛,不懂事,才做了這么些荒唐事。怎么會怪您?要沒有您,也沒有今天的我!”
陸紹褚說完,又想起來,“爸,您看伊蕊絲——”
陸老爺子掀掀眼皮,“那個女人你要是真喜歡,等這件事過了,娶回來也不錯。如果能生下兒子,就再好不過?!?
陸紹褚一喜,但轉(zhuǎn)念一想,“爸,你的意思是——”
當年為了陸家的名聲和別的因由,他不能跟方薇云離婚,但他不想方薇云生下孩子,所以才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沒了私生子的風險,這些年,他在外面情人無數(shù),陸老爺子也沒有過問半句。
另外,陸時這個繼承人,也令人十分滿意和放心。
可現(xiàn)在——
陸老爺子起身往書房外走,“陸時哪里都好,但就憑他這一年半,都不回家,就看得出來,這孩子主意太正,性子又倔,親情倫理,都約束不了他。不說你,就是我都不能完全控制。再加上這件事,你當他心里不存疑心?紹褚,趁現(xiàn)在還年輕,再生一個吧?!?
楚喻和陸時回青川路時,已經(jīng)接近年關(guān)。不少商鋪關(guān)了大門,道路兩旁的路燈燈柱和行道樹上,掛滿了造型丑陋的彩燈和紅彤彤的燈籠。
聽說他們從a市回來,魏光磊自告奮勇要來接。
等人到時,楚喻看著顏色鮮紅的三輪摩托車,驚呆了,“石頭,這就是你新買的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