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二馬嗤嗤的笑:“這哪是兇簡啊,就是簡書。但是有年頭,不瞞你說,我要是拿去賣,別說拖拉機了,能換幾輛大卡車呢?!?
說著,又是哧溜一聲,酒到杯干。
神棍趕緊添酒。
尹二馬拈起了一根給神棍看:“看見沒,這頭黑的,那都燒的——這東西,火場里扒拉來的,焚書坑儒聽過沒?焚書坑儒,秦始皇燒的?!?
神棍興奮的一顆心砰砰直跳,這趟真不白來。
尹二馬端起酒杯:“所以我說你肯定不曉得,當年那焚書,那叫盡收天下之書,不到三十年,除了老皇帝允許的,其它的書,燒的干干凈凈,很多典籍從此失傳——我跟你講,文化是脆弱的,說沒就沒啊?!?
“那這些木簡……是怎么保留下來的?”
***
據(jù)尹二馬說,那年月,他們尹家的先人,在官府里做小官。
當時,秦始皇的焚書令是,除了特定的一些書籍外,其余的,都要上交官府進行焚毀——說來也巧,那位尹家的先人,恰被攤派了負責這一塊工作。
可以想見,他盡職盡責地銷毀,然后,趁人不備,搶出了這么幾片他認為尤為重要的——或者說,是對尹家來講尤為重要的。
尹二馬指那些木簡:“這一段,講的就是八卦觀星臺。話說回來,你知道咱這為什么叫‘老子行停處’嗎?”
“為什么?”
“就上接著你講的,尹喜擔心七根兇簡解封,而老子打包票說,這世上沒人可以解開?!?
他像是說書打板,手掌往桌邊那么一拍,神棍很配合地又斟上一杯酒。
***
神先生,你是文化人,你應該知道,世事無絕對。
老子是個聰明人,好幾千年前就出了書,他能想不通這個理兒?
所以,老子出函谷關,差不多就到咱們這尹家村的時候,越琢磨他就覺得越不對,于是從牛背上下來,差了一個路過的人,讓他幫忙去把尹喜給請來。
這尹喜,你別看他是個當官的,他是老子的崇拜者,一聽老子叫他,趕緊就顛吧顛吧來了。
老子跟他說,這世上事變幻莫測,以后的事很難說,放眼當今之世,他敢講“無人可以解開”,但是百年之后呢?千年之后呢?
尹喜這個人你一定也知道的,他是“精通歷法、善觀天文、習占星之術”,所以老子和尹喜商量,造觀星臺。
這觀星臺,不是你想象中看星星的大土臺子,不知道你看過沒有,就在這半山坡的山包包上,很不起眼,冷不丁一看,還以為就是路邊的石頭。
但當年,尹喜是“進深山,采石無數(shù)”,終于讓他找到這一塊奇石,在這一帶勘定方位之后設下,石面形同八卦,像是抱尾雙魚,其中半面稍微低洼一些——正因為低洼,所以才能積水。
說到這積水,也有講究,你別看有時候水挺臟,但是只積天上落下的無根之水,比如雨水、雪水,而且吧,夏天絕不會曬干,冬天也不可能上凍。
老子拜托尹喜,要安排人,每天晚上查看這塊八卦觀星臺,他說,如果什么都看不到倒是好事,萬一什么時候,在八卦觀星臺上看見有星星出現(xiàn),那就糟糕了,而最糟糕的是……
***
說到這里,尹二馬頓了一下,拈了幾顆花生米下酒,定了定神。
神棍沉不住氣:“最糟糕的是什么?”
“最糟糕的是,當那些星排列成七星北斗,并且持續(xù)長亮的時候?!?
七星北斗?這有什么糟糕的呢?神棍想不通,私心里,他覺得北斗星還挺招人愛的,像勺子一樣,野外生存的時候,還可以借助北斗星辨認方向。
尹二馬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神先生,南斗主生,北斗主死,這七根兇簡,可都是主死的不祥戾氣啊……”
北斗主死……北斗七星……
神棍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原始社會,由于社會生產力極度低下,導致人類有最原始的自然崇拜,比如崇拜風、雷、電等等自然力。
而在這之中,最重要的一種,是星辰崇拜。
七根兇簡和北斗七星聯(lián)系在一起,會不會是最原始的星辰崇拜?
而七根兇簡要靠鳳凰鸞扣克制,鳳、凰、鸞是用來作為圖騰的吉祥玄鳥,代表著原始的玄鳥崇拜。
怎么越聽越覺得,像是兩種力量的互相制衡呢?
作者有話要說:
前頭說到,神棍交朋友,素來的單刀直入不加掩飾。
跟岳峰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那時候,岳峰剛從可可西里出來,《怨氣撞鈴》一文中提過,他在可可西里遇上盜獵的,實打實拼了一場,車子被槍打的跟篩子一樣。
差可告慰的是,當時岳峰開的是北京吉普,也正是這趟毀車,后來換成了陸地巡洋艦豐田4500。
好了,話題拉回來,說到岳峰剛從可可西里出來,開著那輛打著篩子一樣的北京吉普來找毛哥。
當時還年輕,虛榮,又愛面子,毀了輛車并不覺得是個事兒,反而覺得這一段經歷分外騷包,于是,岳峰在毛哥的客棧當庭而坐,烤著鍋莊,抖著腿兒,把那一段詳實道來。
如何兇險,如何爺們,講的洋洋得意。
講的過程當中,岳峰覺得不舒服了。
那一道傾慕的目光,完全不加遮掩,光芒畢露中閃著嗤嗤小火花。
倘若來自一個妹子也就算了,來自一個要飯的,算怎么回事?
岳峰坐不住了,出去倒騰自己的車子,想看看有什么零件還能再利用的。
正蹲著身子低頭看輪胎,砰的一聲,有一個人,故作瀟灑的伸手搭住了已經蓋不牢的車前蓋。
岳峰緩緩抬頭。
那人說:“帥哥,交個朋友唄?”
……
很多年以后,神棍還深深記得岳峰跟他說的第一個字。
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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