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往外走,羅韌叫住她,說:“木代,你陪我躺一會?!?
躺一會嗎?在……病床上?
他說:“一時間,我理不大清,也確實不好受。但是,我難受的時候,還是希望,我最親的人,能陪在我身邊?!?
木代在病床邊站了幾秒,然后點頭。
她沉默地脫掉外衣和靴子,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躺到羅韌身邊,羅韌的手臂擱在她身后,她仰著頭避開,問:“不會壓到你嗎?”
“不會?!?
她躺上來,胳膊上墊著重量,奇怪地覺得踏實。
木代很輕地枕上去,蜷縮著身子,盡量挨著他又不擠迫到他,那口壓抑著的氣慢慢吁出,羅韌費力地偏轉了一下頭,臉頰隔著頭發(fā),輕輕貼住她的。
說:“小口袋不是另一個誰,不是我要支開你去懷念的姑娘。她像我流出去的血,痛是痛,可是,命還在?!?
他懂,也明白,甚至試圖翻過來安慰她。
木代的眼睛酸澀,她往羅韌邊上靠了一下,感受他身體的溫度,聽他的心跳,把臉埋在雪白的,泛著醫(yī)院特有味道的床單里。
低聲說:“羅韌,我并不難過,我始終完整,也不覺得少了什么。這一趟,我只不過是利用我自己的這種不同,舍車保帥,和獵豹打了一場仗而已?!?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難過,這個時候,就不要做那個面面俱到的羅小刀了,也不用藏著不說,我陪著你的。”
羅韌沉默很久。
然后失笑,手臂收緊,低聲說:“你靠過來一點?!?
木代側身起來,羅韌用力鉗住她腰,埋頭在她頸間,忽然狠狠咬住。
木代痛的渾身一哆嗦,咬牙忍住,想說“果然生氣了嗎”,嚙咬又轉作輾轉吮吻,然后松開。
她怔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在有霧鎮(zhèn)的那個晚上,羅韌大失常態(tài)時,也曾狠狠向她索求。
她微笑,像是從黑暗里,窺探到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低下頭,貼著他的耳邊,說:“從前的羅小刀不是這樣的?!?
從前相處時,他寬容溫柔,引著她,帶著她,親吻都溫柔地像是奏響小夜曲,舞步永遠不亂,井井有條。
“那是因為從前的小姑娘,纖細嬌弱,又愛哭鼻子,萬一掌握不好分寸,怕嚇到她?!?
“那現在呢?”
“勢均力敵,不用手軟了?!?
他喜歡照顧溫柔的姑娘,也愿意配合著去彬彬有禮,在她頭上遮起傘,小心呵護。
但內心深處,像戰(zhàn)士渴求合適的戰(zhàn)場一樣,向往勢均力敵的情人,狠狠愛,□□撞,征服,也被征服,嚙咬混著血和骨頭,嚼碎了盡數吞咽,邊上槍林彈雨,天上電閃雷鳴。
或許,這也是他隱藏的人格?
他大笑,因為氣力不足止不住的咳嗽,內心里,卻一片酣暢淋漓。
羅韌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傳開,后續(xù)兩天,幾乎所有人都交錯開時間,輪流去醫(yī)院探望。
神棍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在群里發(fā)問:“那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去有霧鎮(zhèn),進一步追查兇簡了?七七之數呢”
這消息發(fā)的讓人汗顏,真不明白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神棍為什么永遠這么熱衷。
羅韌也想盡快行動,但木代堅持,再休息至少三到五天。
她照例的酒吧和fenghuang樓兩頭忙,每天都去醫(yī)院探望羅韌,給他帶煲好的湯,小心地盛在砂碗里,湯勺一下下攪著散熱。
羅韌問她:“你煲的?”
“嗯哪?!?
“你會煲?”
“學唄。”
一樓的病友園地,好多補身湯水煲制方法,還有網上,那么多視頻在線課堂。
曹嚴華在邊上說風涼話:“小師父,別放多了鹽啊。不過,煲的再難喝,我小羅哥也一定會夸贊一通,含著淚喝下去的?!?
電視劇里,一般都這么演。
木代冷笑:“我傻嗎?起鍋的時候,我不會自己先嘗嘗味道嗎?”
離開的時候,曹嚴華提溜著保溫鍋飛快地竄進電梯,她則兩手插著兜,不緊不慢,去走樓梯間。
才走了兩步,身后有人叫她。
是青木。
木代停下。
青木走到跟前,又不自在的退后兩步,臉漲的通紅,忽然間,彎下身子,向她鄭重鞠躬。
說:“很對不起,之前瞧不起你,說了很多無禮的話?!?
是嗎?那為什么忽然態(tài)度轉變?
木代略一思忖,明白過來:她故意吊著胃口,拖著不去跟青木解釋,但羅韌不會。
木代笑笑說:“小事情?!?
轉身推門,下樓,覺得自己做的真好,云淡風輕,于是難免有點小得意,下樓的時候,腳步輕快,一直笑。
神棍是兩天后的晚上趕過來的,老樣子,一頭卷發(fā),棉線纏著眼鏡腿,挎著無紡布袋,喜氣洋洋,進酒吧的時候,還拎了一兜蘋果。
大大方方遞過來,跟遞過來百十來萬似的,說:“恭喜小蘿卜平安康復?!?
那時候酒吧正忙,木代正在吧臺等著一萬三給客人調酒,曹嚴華把神棍引進來,真心瞧不上那一兜蘋果,一個個長的歪瓜癟棗樣,都不紅不大不圓潤。
但是嘴上還得客氣:“神先生破費了。”
“不破費,甩賣,跟白送一樣,我就拎了一兜。”
……
木代一直忙,送單的時候,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神棍喜滋滋拿了個本子給曹嚴華看,過了會一萬三也過去看。
納悶的不行,曹嚴華過來的時候,她向他打聽:“本上寫了什么啊?”
“神先生說要寫本書,叫《玄異記之七根兇簡篇》,給我們看開頭呢?!?
“寫的怎么樣?”
曹嚴華嘖嘖了兩聲,似在回味,然后搖頭:“文筆不行,晦澀,不吸引人,沒有邏輯?!?
是嗎?
木代很同情神棍,好不容易尋到個空子,過去想跟他打個招呼,哪知神棍盯著她先開口了:“小口袋,這就是你的紋身???”
木代說:“嗯哪?!?
她低頭看自己的紋身,今兒個她穿低領,紋身有大半露在外面,不知道為什么,越看越喜歡。
神棍持不同意見:“聽說是為羅小刀紋的?那你為什么不紋個小蘿卜呢,那種紅通通的,帶著大綠纓子的,多好看啊。”
木代定定看了他半天,一字一頓:“你喜歡,你紋唄”
說完了,一拍桌子,掉頭就走,在門口時,恰好撞上從醫(yī)院回來的炎紅砂。
她興致不高,悶悶的,有點心不在焉。
木代奇怪,問她:“羅韌好嗎?”
“挺好的,醫(yī)生跟青木聊后兩天出院的事兒,說了很多很多注意。還問你什么時候去呢?!?
“今兒忙,我晚點過去?!?
木代說完,去到吧臺那取酒水,一萬三還沒準備完畢,咬牙切齒晃手里的搖酒器,像跟誰較勁似的。
炎紅砂跟過來,不經意的樣子。
“木代,那個青木,有未婚妻啊?!?
“是啊,羅韌提過,好像叫由紀子,很可愛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