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邑一聲嬌喝:“方皇后?圣上早厭了方家了!方家遠(yuǎn)在西北,擁兵自重,哥哥話里話外多有責(zé)難,聽母后說,最近連鳳儀宮也不大去了?!?
又聽?wèi)?yīng)邑略帶了些得意繼續(xù)說:“方皇后又無子,又失了寵,如今在宮里都要夾著尾巴做人,自身都難保了,哪里管得了方氏?!?
行昭大驚,前世她只是深閨娘子,母親正月里自盡后,朝堂似乎是有大的動蕩。母親死后,臨安侯府哪里又會有人來同她說方家的事,白白惹她傷心呢。只是,到最后方皇后也并未被廢啊。
行昭趕忙將耳朵貼在青磚上,卻聽賀琰難得地語聲激昂:“此事可屬實?方家方家經(jīng)營西北多年,在西北根深蒂固,近年確是越發(fā)有幾個御史連續(xù)參奏方家,但圣上皆留中不發(fā),不像是要下力整治。”
應(yīng)邑一撇嘴,眉角高高挑起:“我不懂你們男人們前朝的事,但是我曉得**有時候是面鏡子,照得真真的?!睆?fù)而又高興起來,從賀琰懷里起來,歡喜地說:“等方家倒臺了,方氏死了,我就嫁到賀家了,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嫡子??捶绞夏菢幼?,生出的孩子能有幾個好的?”
蓮玉杵在柱子邊上,不敢大口喘氣,抖得愈發(fā)大了。又想跟上前面的行昭,顫顫巍巍舉了步子,卻沒注意腳下,踢著個破磚,低低驚呼了一聲。
里頭反應(yīng)極其靈敏,立馬安靜下來,只有男人低沉警覺一喝:“誰!”
行昭一把拉過蓮玉,反身往墻角躲。
賀琰幾步上前拉開門,虛掩一半,探身出來看,眼神極犀利,舉步就往墻角邊走來。
行昭捂住蓮玉的嘴蹲在階下,透過橫欄眼看著那雙牛皮直筒靴一步一步越靠越近,心也越跳越快,藏在喉嚨里的尖叫幾欲破口而出。
“侯爺?您在這兒做什么呢?”是何媽媽在小閣那頭喚,行昭一瞬間幾乎喜極而泣。
賀琰聽聲亦是一驚,卻迅速平靜下來,扶著腦袋轉(zhuǎn)過身,邊說邊急步走過去,不著痕跡地將門拉過閉上:“我還到處找人來伺候,三爺呢?”
行昭看那雙直筒靴轉(zhuǎn)了邊,反應(yīng)極快,拉著蓮玉就往小徑里跑,一路快步地跑,疾風(fēng)打在臉上,也不覺得痛,卻覺有雪蒙住了眼睛,不然怎么會霧蒙蒙的一片呢。
主仆二人鉆過側(cè)門,離小院愈遠(yuǎn)了,蓮玉這才敢?guī)е耷?,拖慢了步調(diào):“姑娘”
行昭沒有停下步子,只轉(zhuǎn)過頭,一臉平靜地喘著氣兒說:“我們要比應(yīng)邑先到聽音堂,把濕了的鞋襪都換了,應(yīng)邑才不會起疑?!?
“姑娘,您”怎么哭了!蓮玉卻不敢說下去,心頭更覺心酸,親耳聽到親父與情人密謀著怎么把親母休棄,姑娘到底該怎么辦?
蓮玉拿手一抹臉上的水,也不曉得是淚是雪,神情帶了幾分壯士斷腕般:“蓮玉是姑娘的人,吃的是姑娘的飯,姑娘”
行昭這才慢了步調(diào),淚眼朦朧地看著蓮玉,想張口,卻不曉得說什么,終是帶著淚扯開一絲笑:“我知道,我知道我還有你們我更要堅強起來”
主仆二人相攜到了聽音堂,聽太夫人念叨外邊兒冷不冷后,又去內(nèi)廳換了鞋襪。
一出來,戲臺上正是二胡在咿呀呀地低吟,九轉(zhuǎn)纏綿,極盡悲傷。
柳文憐演的芳娘,重新對鏡貼花黃,換回女兒裝回到故鄉(xiāng),家鄉(xiāng)的老父卻已經(jīng)駕鶴西去,獨留下一個墳冢。
賀行昭眼從應(yīng)邑的空位上一晃而過,眼神定在戲臺上。
她知道,從此她的父親在她的心里,也只留下了一個墳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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