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奶奶這才找了個階兒下,感激地朝太夫人笑笑。她只是想討好平陽王妃,哪曉得這面卻惹了那位長公主的眼,心里戚戚,想起安國公的近況,公公是個大手筆的人,一拋灑就能拋灑出幾百兩銀子,只為了買個前朝的舊瓷花斛,婆母又是個不管事兒的,幾個小叔子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要是亭姐兒嫁了二皇子,誰還敢小瞧了大房?
氣氛終究是恢復了,平陽王妃時不時問問這個小娘子念過《解文說辭》了沒,要不就問問那家娘子針法學到哪里了。小娘子們一個一個紅著臉回。在場的夫人奶奶們總算是看明白了,那兩個長公主來只是來湊數(shù)的,正經相看的是這位平陽王妃,一時間態(tài)度便更為熱絡了。
滿室熱鬧里,只有兩個人沒有說話,一個是行昭,畢竟她不是主角,再來一世,什么都看開了,也能樂盈盈地為他人充作綠葉。
另一個便是坐在上首的應邑長公主。
應邑神色愈加黯淡,看大夫人聽完太夫人的話,神色好像平靜了很多,白白的圓圓的臉舒展下來,瞧起來日子像是過得舒坦極了。心頭不禁氣悶得想跳起來,無端地想起了賀琰那個清早送來的信,上頭辭懇切,語氣溫和卻句句像刀一樣戳在她的心頭,賀琰說起了少時的時光,那大概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了吧。十四五歲的賀琰還很青澀,連送一個對半銅鏡給她,都會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他們到底是什么時候漸行漸遠的呢?是了,是因為那個是非不分的老臨安候,在臨終的時候還牽掛著賀老三,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妾室,執(zhí)意要上書朝堂,將嫡系一支從家譜中除名,還要告賀琰的忤逆之罪,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删蛷哪莻€時候起,賀琰便更加沉悶下來了,日日練劍讀書,要不就是在太學監(jiān)里整日整日地悶著寫字,再也沒往宮里邊亂跑了。
記憶中她再見到的賀琰時,他穿著一身紅袍,還有一個長著圓圓白臉的小娘子形容怯怯地跟在他身后這是新任的臨安候大婚之后,帶著同樣出身名門的新婦來進宮謝恩。她質問他,他沉默。她打他,他不動。
她哭得肝腸寸斷,他便垂著頭說了這樣一句話:“現(xiàn)在的我娶不起你。在我的心中,你很重要,可家族和前程,比你更重要?!?
應邑想起往事,心里頭絞疼,在那封信的最后,賀琰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賀琰自小練米芾,寫字間卻帶了些王羲之的灑脫和隨意,那行字如同烙鐵一樣,印刻在應邑的腦海里。十五年前的她不懂這個意思,可如今的她卻懂了。
當初他們的分崩離析是因為家族,如今還是因為家族。十五年前的賀琰不可能因為情愛娶她,現(xiàn)在的賀琰更不可能。情這一個字,在世家簪纓里算得了什么,如日中天的臨安候更喜歡的是權勢與宗族。
說得明明白白的,像耍賴一樣,攤開了說,我就是這樣,你愿意等便等,不愿意接受就再見吧,反正也不是沒有分離過。
應邑絕望一般瞇了瞇眼睛,這樣也好,她至少是排在賀琰心中的第三位,再沒有女人比她能靠前了,只要她能給賀琰帶來權勢與保障,那是不是賀琰就會更喜歡她呢?
或者...
應邑直勾勾地望著下首笑得溫和自矜的方氏,或者方氏再不能帶給賀琰足夠的滿意,是不是...是不是賀琰就能狠下心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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