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走水

里間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姚媽媽神色匆匆地撩開簾子，也顧不得有客，扯開嗓門便喚：“太夫人！您快去看看吧！火竄得都有人一般高了！四姑娘還被困在里頭呢！如今吹的又是東風(fēng)，火苗直往正院里竄，止都止不??！”

“沉穩(wěn)點！有客人在！”

太夫人雖是心頭一驚，卻緊蹙了眉頭，低聲出，心里頭卻百轉(zhuǎn)千回，腦海中突然想起來那五塊松香，松香是做成火折子的必要之物，前一刻拿了五塊松香，下一刻院子就燒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摸不透這場聲勢浩大的火是偶然還是必然了！

七八歲大點兒的小娘子，能想得出這樣將自己深陷險境的招數(shù)？

放火，放得不大便沒這個效果，放大了，止不住了，燒到的可是她自己的尾巴！

閔夫人愕然在座，忍著不說話，看看這頭再看看那頭，心里頭暗怨來的時候不對。

“正院沒了主人家出個紕漏是個很常有的事兒?！碧蛉藦莫q豫里回過神來，眼神落在閔夫人身上，回過神來，這是在同閔夫人解釋，見閔夫人似是很理解的點點頭，太夫人這才轉(zhuǎn)首一句連著一句地問那媽媽：“叫滿院的婆子去救火沒有??？四姑娘怎么在里頭，叫人去救了沒??？正院里的人和物都分散出來了嗎？”

姚媽媽慌里慌張地?fù)u頭，也不曉得該先回答哪一句，心里想著先頭懷善苑里仆從們的呼天搶地。帶了哭腔：“您好歹去看看吧！侯爺如今在外頭。二夫人也在往懷善苑里趕。奴婢將才過來的時候，在別山上頭都能看到燃起來的煙了！”

太夫人抿抿嘴，先將閔夫人安頓好了：“...先坐一會兒，春日里才下過雨，木頭里都潮著呢，估摸著不一會兒這火自己就能滅?！?

“我也去！”閔夫人手里頭揪著帕子，心里曉得不敢摻和進(jìn)去，可想起已逝的大夫人。大殮禮上極力克制著痛苦的小娘子，還有如今遠(yuǎn)在西北，生死不明的信中侯。頓時心有戚戚焉，焉知這些人的今日不是她的明日！

心里頭這樣想，便跟著起了身，語氣堅定了很多：“大夫人同我交好，我去瞧瞧四姑娘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心里也安?！?

太夫人嘴角抿得緊緊的，越發(fā)蹙緊的眉頭顯露出她耐心的幾近殆盡，思來想去后。只好點點頭，便轉(zhuǎn)過身。出了榮壽堂。

太夫人的步子急急的，面容板得死死的，閔夫人覷著神情不敢開口，提著裙裾跟在后頭。

加快腳程穿過九里長亭，能隱隱約約看見不遠(yuǎn)處火彤彤的一片，三進(jìn)的小苑全都被籠在黑煙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全將濕帕子捂在口鼻上，火勢熊熊烈烈，院子臺階上長著的苔蘚、庭院里兩個人合抱才抱得住的柏樹、還有種在石斑紋柵欄里的一叢一叢黃燦燦的迎春花，都已經(jīng)蔫得不像樣子。

閔夫人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原以為是哪個小丫鬟不小心燒起的火，頂多是耳房燒得滿目全非，哪曉得連懷善苑門口的橫欄都已經(jīng)燒得黑漆漆了。

二夫人提著裙裾在院子里東奔西跑地主持，見太夫人過來了，高高懸起的心放了一半，形容焦慮沒看見跟在后頭的閔夫人，急急開腔：“火真是一點兒止不??！火苗都往別山上頭飃了！”

說著話兒，心里頭急得很，又指了指院子那頭，那一群前赴后繼提著水桶救火的婆子，眼圈紅紅的：“都說起火的時候，人不是燒死的，是在里頭悶死的...阿嫵還在里頭，她在午睡，身邊貼身的丫鬟也在里頭！我們家怎么這些日子禍?zhǔn)虏粩喟?，?..”

“死什么死，慌什么慌！”太夫人沉聲打斷其話，心里再琢磨怎么防備著疏遠(yuǎn)著，終究也是擱在手里頭疼到大養(yǎng)到大，寵了這么多年的姑娘！

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慌，高高揚了語調(diào)：“叫個人通身澆上水，沖進(jìn)去救人，將四姑娘救出來的，一家子都脫了奴籍，再賞黃金一千兩！”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腳卻都微不可見地往后退了退。

連外頭的葉子都被燒蔫了，房梁都垮里頭的人還能活嗎！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重賞之下有猛夫，可也要有這個福氣去花??！

太夫人氣結(jié)，指著一個婆子便道：“你去！不去的叉出去亂棍打死！”

話音一落，懸在大堂上的門梁帶著藕斷絲連的火星，“嘭”地一聲直直砸在地上。

那婆子聞聲，渾身一哆嗦，膝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趴在地上哭道：“亂棍打死還能留個全尸，被燒死可真是面目都辨認(rèn)不出來了啊...”

太夫人氣得直叫張媽媽將那婆子叉出去，又指了另一個。

被指到的另一個媽媽看前頭那位張牙舞爪地哭嚎，心頭慌亂不堪，卻終是一咬牙，將桶里的水直直倒在頭上，作勢要往里頭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