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應(yīng)邑這番話一出口,行昭的心卻陡然放松下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分明就是老天爺賞的機會!
果然,一番話說得整間屋子陡然靜了下來。
王嬪頭一個垂下頭,眼瞼微斂,瞧不清楚神色,行昭卻分明看見她在局促不安地揪著手里頭的帕子。
幾家娘子夫人也都容色斂了起來。
安國公石夫人這是第二次吃應(yīng)邑的排頭了,二皇子選妃代表著什么,有一半的機會代表著定下了往后的皇后娘娘!哪家不日日燒香拜佛就想這機會落到自個兒腦頂上來??!
應(yīng)邑那幾句話說得,將在座的幾家人放在哪里了?這擺明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幾家人連帶著王嬪的臉面嗎!
石夫人抿了抿唇,面色鐵青想要開口,卻被欣榮長公主搶了先。
“三姐最懂事兒,一來便嗆得嫂嫂,嗆得這一屋子里的沒話說?!毙罉s語氣清凌凌的,仍舊是一張笑臉樂呵呵地望著應(yīng)邑,你是皇后養(yǎng)大的,我也是皇后養(yǎng)大的,誰瞧不起誰?
沒待應(yīng)邑說話,便笑著上前挽了方皇后,嗔道:“不是說請了柳文憐嗎?怎么不讓唱《紅豆傳》?綿綿長長的,聽起來像唱進人心窩子里去似的...”
方皇后沒接話兒,平陽王妃笑呵呵地打著圓場,她可是應(yīng)邑的嫡親嫂嫂。
“皇后娘娘是什么性子?最討厭聽人哭哭啼啼的,柳文憐可不止聲音是綿綿長長的,過會子你可瞧好吧。一雙水袖也甩得好極了!”
應(yīng)邑橫了欣榮一眼。卻遭中寧緊緊拉住了衣角。又聽中寧湊過耳輕聲說著:“...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你哪回打嘴仗打贏過皇后的?”
應(yīng)邑手輕輕地蓋在小腹上,心里頭卻想著大夫的話兒,“這把年歲的生養(yǎng)本來就難了些,加上這胎又有些不穩(wěn)當,還好公主的身子骨還算強健,靜靜養(yǎng)著,別輕易動氣動怒。養(yǎng)足月生下來定是個身強體壯的大胖小子...”,應(yīng)邑忍了忍,更覺得鼻尖的芬馥讓人惡心,一拂袖便往暢音閣揚長而去。
方皇后口里在同平陽王妃寒暄,時不時溫聲問詢一下幾家的娘子,余光卻瞥著忍著氣出門的應(yīng)邑,便止了話頭,笑著同眾人說了句:“點了兩折戲呢,人齊了便趕著快過去吧?!?
行昭身上有孝,禁絲竹靡靡之音。便被留在了正殿里頭。
閔寄柔隨著大流往外走,時不時地往回看了看。眸子里頭帶著關(guān)切。
行昭抿唇笑了笑,沖她擺了擺手,叫她直管去。
鶯鶯燕燕一群人一走,大殿里頭頓時空了起來,蔣明英被方皇后留在了殿里安排晚宴的事宜,大殿里沒人,行昭便盤腿坐在炕上,拿了本書邊看邊和蓮玉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兒。
蔣明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一進一出,手里頭拿著冊子在校對,口里邊念叨著:“...香爐用鎏金貔貅四角爐,點沉水香,再從庫里搬八張黑漆螺鈿紋方桌出來,壁柜上擺甜白瓷牡丹舊窯花斛...”邊說著邊抬頭,卻看見壁柜上擺著一尊天青藍暗釉廣彩雙耳瓶,不由得一氣,喚來小宮女過來,指著罵:“...冊子上是怎么寫的?是瞧不懂字兒還是看不清名兒?里邊是要插大紅色的西府海棠花兒,你卻用天青色,叫別人看見了,怎么說我們鳳儀殿?紅配綠,丑得哭!”
那小宮人喚作碧玉,眼里包著一泡淚,可憐巴巴地望著行昭,蔣明英是皇后身邊的姑姑,是掌事,被她拿手點著頭罵,是小宮女兒的榮幸。可溫陽縣主一向性情溫厚,也只能朝她求救解圍。
行昭耳朵邊兒聽著蔣明英拿著細聲細氣的語氣去教訓(xùn)宮人,便覺著樂,笑著招手將碧玉喚過來:“...名字里頭有碧,就什么都愿意放青色?那蓮玉名字里頭有荷花兒,蔣姑姑名字里頭有花的蓓蕾,她們就盡管放荷花兒和蓓蕾的東西了?”
傷筋斷骨一百天,蓮玉的腿腳還沒好利索,可今兒個的事兒大,行昭放心不了蓮蓉在身邊,便點了蓮玉跟著。
蓮玉一聽笑了起來,蔣明英見行昭接過話茬去,又說得輕快,不禁也跟著笑。
那小宮人破涕為笑,又不好意思起來,怯怯地踮著腳去夠上頭那個雙耳瓶,又抱著去庫里換。
行昭笑著看一番動作,邊轉(zhuǎn)了眼同蔣明英說著話兒:“勞煩姑姑給阿嫵瞧瞧預(yù)備下的香吧?”
蔣明英應(yīng)了一聲,從小案上拿了個紅漆匣子過去,行昭單手接過一打開,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濃郁的香氣。
行昭又探頭瞧了瞧,里頭滿滿地堆了赤的、紫的小錐子模樣的香料,仰著臉笑著同蔣明英說:“姑姑不虧是皇后娘娘身邊兒的得力人兒,事兒一樁一樁地辦得極為妥帖?!?
蔣明英嘴角含笑將匣子合上,也不推諉也不自貶:“這樁相看定得急,只能有這么點時間準備,到時候隨機應(yīng)變和靈活機動才是最重要的?!?